追忆最爱的父亲

    今天爸离开我们七七四十九天了,没爸的日子,我日夜难安。在爸的坟前,我双膝跪地,哭到肝肠寸断! 在爸的遗像前,妈哭得撕心裂肺:“过了七数,咱把你爸接回县城,我每天侍奉着。”爸是真地离开了我们?我不敢相信。可是,再也听不见爸叫女儿了,再也看不到爸瘦弱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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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是一个孝子。爸出生在书香之家,在爷爷的熏陶下,爸自幼酷爱书法绘画,品学兼优。爸在十三岁那年,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烧光了家里的房。为了查明真相,爸立志要报考公安学校。中考时,荣河中学仅有三名学生达到中专分数线,爸如愿考上了山西省公安学校。突如其来的灾难,爷爷精神受了极大刺激,脑部出了问题,在一深夜突然发作,爸为了绕近道叫村保健医生,从后墙翻跳到南巷,不幸的是墙根处堆满了刺,刺扎满了爸的双腿。爸忍痛拖着扎满刺的腿,叫醒了医生的门,给爷爷看完病后才挑起腿上的刺,刺就挑了一整天,那疼常人难以体味。因为爷爷的病不定期经常发作,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爸丢不下最疼他的爸,无奈放弃了学业,怀惴着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眼含泪水,没有去学校报到。一个毛头小伙子,在本村开始做了代理教师,辗转多个村,替代多名教师,干了四个年头。后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学,被推荐到荣河革委会办公室搞材料工作,从此,开启了爸一生从政的道路。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奶奶最高兴的事就是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一只手用套袖捂着鼻子,另一只手不停地捣着爸最爱吃的红辣椒面,望着东头,盼着她干事的宝贝儿子回家。爸一回来,奶奶柜子里就多了好吃头,爸就坐在奶奶的炕头,和奶奶絮叨着家常,硬塞给些零花钱……睡觉前,一定会给奶奶提回尿盆,放好暖水瓶和碗。奶奶最后的几年,爸接她在县城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经常做她最爱吃的豆子饭,羊肉面……在奶奶病重的日子,爸放弃了去美国考察学习的机会,四处求医问药,侍候在床前,直到终老。临终前让妈重新更换了奶奶的老衣,重置办了好的棺坂。爸在睡梦中,每每想起奶奶,总是哭到醒,在奶奶寿节时,写了最好的怀念文字,曾读哭了无数邻里相亲。

      爸对姥姥、姥爷也一样,逢年过节,会最早把吃的用的送到。女婿中,姥姥、姥爷最喜欢的一个就是爸。病床前,爸告诉我,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治好爷爷的病,尽力了,但都没用;只顾忙工作,没带奶奶出去走走,解放前,奶奶和爷爷在韩城呆过八年,别处再都没去过;和姥姥、姥爷相处的时间也不长。

      爸是一个好丈夫。爸说:“我和你妈这一代人,没有恋爱,先是同情,才有感情,最后有了爱情和亲情。”妈姊妹兄弟多,又是老大,在娘家受尽了苦,嫁给爸,也一贫如洗,连结婚家具也是借用别人家摆设一下,几天后又都物归原主了。爸妈的生活就是在没有一丁点经济基础下共同艰难的经营起来,爸干着公家事身不由己,一整月一整月回不了家,妈半截女人半截汉,地里活家务活全干,挑水担粪,收割梨耙,磨面纺绳,缝衣扎花,捏馍做饭,样样会,行行精,在巷里也是能干人,都称她“巧巧”。记事起,妈花厂上班总到深半夜。在困难时期,妈对家庭的付出爸是铭记在心里的。日子好了,妈转到县城,也没停下来,机械厂上班,晚上给西贾加工成衣,捎带着帮别人批发酒烟,还兼顾着做饭,这些爸也是看在眼里。爸经常说,你妈是咱家的大功臣。爸退下来,经常帮妈在厨房切菜,揉面,洗碗,做饭,也常给妈洗洗衣服,一刻也不停下来。爸总提醒催促妈去多买些新衣服,不要嫌贵,要买些质量好的,不要怕花钱。家里经常是这样幸福的画面:妈浇花爸松土,妈蒸馍爸揉面,妈纳着十字绣爸数着格子,设计着印章图。爸总开玩笑说,我和你妈的班子搭得还挺好。爸在,妈是巷子里最幸福的女人。爸不在,妈撑起着坚强,但人却瘦了很多。

      爸是一位好父亲。记忆中,童年最快乐的事就是,每逢春节前,左邻右舍夹着红纸纷纷来请爸给写对联,北房前,爸支开小桌,挥笔自如,我在一旁帮忙捋着纸,认真地像个书童。不一会功夫,暖暖的阳光照耀着一幅幅对联,像红毯,像红绸,一整院的墨香沁人心脾,看着叔叔伯伯恭敬地向爸道完谢卷着对联微笑着离开。那时,我就对爸产生了满满的崇敬之情。我转到县城上小学时,爸已是城关公社主任,但爸从没去学校见过老师一次,也从没接送过我上下学,也许是工作占满了他所有的时间,我深知他是从不让我搞特殊,从小就让我养成自立的习惯。我在太原上学期间,爸抽时间总会带着万荣的苹果、麻花、翟店的饼子来看我。离远了,爸是真想女儿了。清唽的记得有一次,从太原回万荣的大巴车路途中出了毛病,到县城已是深夜十二点多。在漆黑黑的夜里,爸一人站立在冷馊馊的寒风中焦急等待着我的归来。出嫁后,最多的电话是爸打来的,爸担心我不习惯婚后生活,担心我到陌生环境不适应,我每每回去,爸总是把吃的用的早早用塑料袋装好,三番五次催促我回家一定要带上。爸经常嘱咐我们儿女,工作要谨慎仔细认真,绝不能出问题。我在办公室工作期间,爸总给我灌输“办公室无小事”的思想;年除夕,爸会帮我写好单位大门的对联,并再三叮嘱我要贴好上下联的位置。我入法官员额后,市电视台《法治民生》、县电视台《现在开庭》栏目播出我审理的个别案件,爸观看后,总提出些批评意见或挑出许多毛病;我开庭或工作过了吃饭点是常有的事,回到家,爸会立马端上饭菜,直至吃完他还在一旁陪着。爸经常是一个个子女挨着打电话催叫着吃饭,或将蒸好的包子或馒头分三个袋装,每家一份。

      爸又是一位好爷爷。我们兄妹三人共五个子女,爸对孙辈们更疼爱有加,尤其是对两个孙女,从小宠到大。爸总说:“女娃在自家就是要娇惯,男娃要多批评,吃些苦,长大才能有担当。”翻着相册,看着爷孙们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动人的画面呈现在眼前:爸抱着刚满月的玉儿吻着小脸;爸与宁儿玩藏着躲猫眯;爸给婷儿舞弄着手影,兔儿兔儿地追;爸与最淘气我的儿勾弯着手、制作着画报……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爸陪伴着他最亲,最疼,最爱的玉,宁,婷,我的儿一起长大,有爷爷的陪伴,他们就最快乐、最幸福。爸为了让几个孩子好好学习,开阔视野,曾利用假期带着他们参观了北大,清华,一起游玩过大唐芙蓉园,故宫、博物馆、世界公园等。爸专门陪婷到天津师范大学赴考,亲自到北航感受玉的校园氛围。和孩子们通电话,虚寒问暖,是爸每天的必修课。爸勤俭又节约,攒些钱给孩子们贴补零花。爸最关心的是,玉又出了啥成绩,婷吉警有了啥动态?宁工作咋样?我的儿学习近况?孩子们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爷爷的喜怒哀乐。还有最小的孙儿嘟,才是他爷爷的心头肉。他爷用瓜子仁给嘟摆着数字,他爷把字写在卡片上教嘟认,他爷给嘟调配着各种营养餐,爷爷是嘟最要好的朋友,嘟也和他爷爷最亲,说着,小嘴就噘向他爷爷的胡子了。

      爸更是一位好领导。爸常说“官不在大小,能干就好。”爸一生工作四十余年,爸一生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辛勤工作。从教书、荣河,至县委,城关,通化,到粮食局,爸在领导岗位也干了二十余年,爸的工作能力和成绩所熟知的人们都有所耳闻,有目共睹。我在上小学时,和同学路过书店,爸编写出版的《农家日用手册》就摆设在橱窗前,那时,我就以爸而骄傲和自豪着。在整理爸的资料时,翻开爸的工作笔记,记录一丝不苟,个别生字,还标注着拼音和解释(如“矧”,爸在一旁批注:shen,三声,文言连词,意一况且)。爸几十年的笔记一摞一摞,似一本本精致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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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年2月14日 ,爸从县委选拔到城关公社领导岗位后,不辞辛苦走村入户搞调查,成功撰写了《当前农村新情况 新问题》,《城关镇合作经济情况调查》,《目前农户中几个阶层的思想经济状况分析》,《调整农村产业结构  积极发挥本地优势一城关镇大力发展养殖业的调查》,《西贾的启示》,《发挥优势聚财 突出重点致富》,《发展乡镇企业的调查》,《兴工办商 富国富民》等等多篇调查报告,其中大多报告被《地委通讯》在全区转发学习。爸正确把握农民思想的“脉搏”,不断地寻找着人民群众致富的门路,为搞活乡村经济发展做了大量工作。

      1988年4月26日,爸到“三王故里”通化镇任党委书记后,便开始学习隋末大儒文中子王通的《太平十二策》,以及聚徒讲学行教之道,研究王绩、初唐四杰王勃的诗词名句及创作背景,借着历史文化名人大力宣传着通化;深入群众中就“农村经济发展的制约因素及对策”进行了典型调查,不断发展“建筑建材、童装加工、木材运销、砖瓦生产”四大支柱产业,使该镇有了“小深圳”之称。爸在任期间,化解了大量矛盾,干了不少实事。《山西日报》报道爸的事迹中记载:“他亲自处理了高望村因果园纠纷,发生群众性闹事问题与张家院村23户宅基混乱遗留问题;他亲自处理了东卫二村围攻公安干警、村民闹事问题;他亲自调查处理了通化二村第8居民组10年不交公粮,不搞计划生育,不调整土地,不规划宅基地的“老大难”问题;他亲自蹲点到六毋村解决了村民坐车告状,集体上访问题;拆除43户违章建房50余间,解决了6户一所的搬迁问题,一个月内扩通了通化街道,安装了路灯,数百名群众敲锣打鼓为镇党委、政府送来“为民造福”的锦旗;建立了镇敬老院,全镇五保户一齐入住……”在爸的带领下,全镇经济有了巨大变化,人民生活质量有了很大提高。

      1993年 4 月19日,爸调回县城到粮食局工作,并兼任风陵渡省粮食储备库副主任职务。针对粮食企业存在的欠款和经营失误问题。爸果断决定,大刀阔斧清理拖欠,采取“压担子,过筛子,戴铐子”,动真碰硬,釜底抽薪,清回拖欠1000余万元,在全省粮食系统首家实现了“基本无拖欠县”。爸从粮食下属企业找到经营失败的根源,规范管理,向全系统提出“宁可生意不干,也不上当受骗;宁可关门停产,也不赊销拖欠”的警示,保证了企业的正常运转。面对全县粮食企业的历史包袱挂账上千万,爸决心大胆改革,分流减员,一次性划拨68.4万元给劳动保险所,彻底解决100余名退休职工养老金发放问题;破产了亏损的3个企业,甩掉历史债务包袱1077万元;搞多种经营,针对全县40万亩苹果主产区,17个粮站共建15个果窑,三年时间拿回了投资。工作中,爸信息灵,点子多,思路清,有创新,爸情系粮农,敞开收购,在全国首发“售粮明白卡”,被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头条专访播报,受到时任国家粮食局局长聂振邦的表扬,受到省委、省政府通报表彰,受到省粮食厅通令嘉奖。爸创新改革,争先创优,全省粮食仓储和粮食改革现场会两次在万荣召开,时任山西省长孙文盛亲临万荣皇甫粮站视察并题词褒奖,对爸提出的“粮库如洞房,粮堆似绣床”标语给予了高度评价;爸多方筹集资金,建起了龙海大厦、良友宾馆,活跃了粮食经济,爸把满腔的热情和十余年的精力全部奉献给了万荣粮食事业。

      爸在工作之余,遍临碑帖,挥毫泼墨,书法造诣日渐弥深,作品多次参展,并在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爸曾成功举办了“个人书法展”,受到赵望进,杜道麟等名家的肯定与赞赏。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对爸是无比的敬畏和尊重,都叫着爸的职务称呼,偶有几个长辈直呼其名的,也是很亲和的口气。爸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都是我做人的镜子。多年来,爸就像一盏明灯指引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爸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病不识人,病来如山倒。爸病后,院领导立即停止我办理案件,让我安心地服侍爸。住院两个月,爸每天输五六个小时的液体,甚至十几个小时,两胳膊青紫连成一片,还要在腿部切肤插管进行细胞分离,爸都坚强地默默地承受着,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病床上,无情的病魔摧残和折磨着爸虚弱的身体,看着爸疼痛不堪的表情,我心疼到崩溃,无数次我一人躲到医院步梯旁或无人的角落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一场,擦干眼泪,回到病房强装颜欢。爸肺部感染了,看着哥在医生的逼迫下,流着泪极不情愿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着字,我失声痛哭。我们乞求着医生,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全力挽回我们最亲最爱的爸。爸只能借助呼吸机维系着正常的呼吸频率,二十四小时各种抗菌液体不间断。我们全家人日夜守护,紧握着爸的手从不放开,整整五天五夜,爸都挺了过来。不幸的是病情再度恶化,可怜的爸再也撑不下去了,耗尽最后一丝气息,直到我握着爸的手由温热到凉。

      爸,新房已经装修好了,你还没住过一天;爸,你答应要亲自送小涛上大学的诺言还没有兑现,婷儿已经答应你不远嫁将来侍候你,钰儿还要接你去北京享福;爸,嘟还要你陪他一起长大,妈还要你多陪她生活几年,你还没见上未来的孙媳妇,重孙……“子欲养而亲不待。”爸,女儿还想给您泡泡脚,擦擦身,再喂上你一口饭一口汤,爸,女儿还想,给您添上一件新衣裳,陪你散散步,出去游一游;女儿还想,陪您说说心里话,还想,还想,每天“爸,爸”的一直叫着。

      想爸的时候,我会把爸的水杯冲洗一遍一`遍,又放回原来的位置;想爸的时候,我会推开爸的卧室门,一次一次看看房间里究竟有没有人;想爸的时候,我会翻阅爸的工作笔记,一页一页细细地品读;想爸的时候,我会端详墙壁上爸的墨迹,一笔一笔是遒劲或飘逸;想爸的时候,我会盯着爸的照片,自言自语地叫着,“爸,爸,爸……”。

    爸离开的这些日子,全家人都还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思念着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婷儿用零花钱给她爷买回各种祭品;妈按风俗给爸做着每七数应敬献的纸花,门口的老秦老王阿姨也帮着一起忙碌;姑姑给她唯一的哥捏了好多金元宝,嫂子为婷爷写的文章感动着读者,儿孙们的微信头像和内容都在发生着变化,都在想念着我最亲最爱的爸。

      这些天,爸的叮咛一直在我耳畔回响,我会记着关爱过爸的领导、敬重爸的下属以及亲朋好友的点滴之情;我会铭记爸教我们做人的准则,好好工作,孝敬妈;我们一定尽快将爸的《甜蜜的岁月》编辑出版。

      爸,这辈子,我没有做够您的女儿,下辈子,我还要您做女儿的爸,我最亲最爱的爸。

                          不孝女关红霞泣写

                            2018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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