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一个小时候的下雨天的下午,老屋的屋子旁边有片园子,园子是用竹篱笆围将起来的,父亲在园子里栽种了许多瓜果蔬菜,南瓜牵着藤蔓满地的爬,也沿着爬上了坡,到了园子上的另一块空地里去了,颇有一种“一枝南瓜出墙来”气势,大个小个的悬着半边坡都是。一茬一茬的黄红黄红的,青的也有,的小番茄藤蔓上结着一串一串很是耀眼。种在深处的地瓜,埋在泥土里面,渐渐地长大,撑得表面的泥土也裂开来。也有苦瓜,但小孩子不喜欢苦瓜,除非后面大人说苦瓜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才忍着吃几片,但按着小时候的天性,没人是愿意喜欢吃苦的,都喜欢吃甜的。
于是挨着苦瓜旁边种的黄瓜便十分走俏。
那清脆诱人的黄瓜从它开始开一朵小黄花就被小孩子格外关注起来,慢慢地花褪了去,挨着花下面结一颗小指大的黄瓜,又天天守着它长大。
父亲的菜园子管理的很好,黄瓜也结了许多许多,这让我们的夏天过得也很快乐。黄瓜就如同这人一般,开始都一般大小,长着长着,便有了差距。
菜园子里面的一根黄瓜长得比其它的都快,很快的就突现出来了。
父亲再三叮嘱我们说:“这是黄瓜王后,用来留种用的,你们谁也不许去摘了偷吃”。
“知道啦”,我和哥哥高声答到,也去和挨着老屋的三叔家两个哥哥弟弟说。
“其它的都可以吃,唯独这最大的黄瓜不能吃”,哥哥给他俩说,我跟在哥哥身后。
“这是黄瓜王,留种用的,不能吃”,我说。
可越是这么说,那根最大的黄瓜,愈加长得好看,娇艳欲滴,我们几个孩子放学回来也守着望几眼,垂涎欲滴。
渐渐地胆子大起来了,也围着黄瓜摸几下。只是它长有薄薄的小刺,有些扎人。不过日子长了,小刺磨掉了,看起来样子十分光滑。
日子更长些,也忍不住偷偷地抱着黄瓜亲两口。
终于在一个下雨天的下午,看见四处寂静无人,小雨也住了,只有竹林的风声,清风徐来。我偷偷的爬进园子,绕到黄瓜王后的背后,狠狠地抱着啃了一口。
“呀,苦的”,我一口吐了出来,慌乱的溜了出去,跑到水缸边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
一天两天的,我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暗中去观察那黄瓜,只见它日渐消瘦起来了,我很是替它担心。
一天夜里,就着月色,还抱着它哭呢,“黄瓜王呀,你可不能死呀,你死了,我明年夏天就吃不成小黄瓜了”。
后来一天,终于被哥哥发现了,“啊呀,不好了,快来看呀,这王怎么焉啦”,他把父亲拽出来看。
我羞红了脸,就悄悄地躲开了。
父亲围着那黄瓜转了转,终于还是发现了被咬了一大口,还有牙齿印留在上面呢(听哥后面说的,我后面去专门瞧了瞧,有我两排小牙印,其实黄瓜早就焉掉了,根本看不出来,我心里有鬼,却越看越像我的两排小白牙)。
父亲蹲了下去,看见地上还留着许多杂乱的小脚印。应该是我进去抱着黄瓜哭留下的。刚好昨天夜里也下了雨,便有一两处脚印明晰起来。
父亲把我和哥哥叫到身旁,皱了皱眉头,“谁干的”,他厉声问道。
“不是我”,哥哥摇摇头。
“也不是我”,我也跟着摇摇头。
“会不会是他俩”,哥说,“我去问他们”,说着就跑将去。
引了来,一问都不承认。父亲很生气,不过很快就发现了黄瓜下面留的脚印,“你们把脚伸出来,挨着在旁边踩个脚印,比一比就知道了”。
哥的脚大,踩了下,明显不是。接着二哥踩了,四弟踩了,我假装不知道。
“该你了”,二哥冲我说。
“踩就踩嘛”,我吧唧胡踩几脚,把留下来对照的那个脚印给破坏了。
“呀,不见了,三哥你搞坏了”,四弟说。
“啊,你们不是说踩这边的嘛”,我表示很无辜的样子。
“哦豁,没得搞了”,四弟说。
几兄弟争吵了几句,就只好作罢了。
父亲摇摇头,只好另外留了一只稍大的黄瓜,“你们不听话,明年就吃小黄瓜”。
“小的好,小的才甜呢,大的苦的,不好吃”,我顺口说。
父亲却笑了下,他以为我是在安慰他,其实我是实践所得,后来那年父亲病危,我坐在病床边讲给他听,他还是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再后来我长些了,父亲出去打工,留母亲在家管我。菜园子在母亲的打理下更加好看。我放学回家,也喜欢钻进园子里学着母亲种菜的样子,在园子里面圈出一片小园子。
“这里面是我的园子,妈,你种大园子,我种小园子,咱俩来比赛”,我神气的说。
母亲伸了伸弯腰,朝我指的地方看了看我围起来几巴掌大的地方苦笑不得。
“笑啥呀?不屑和我比?”
“太小了”
“这样呢,够不够了”,我向外开疆拓土了好几个巴掌。
母亲笑而不语,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弯腰下去拔草了。
后面我放学回家,就开始经营那块自留地。我像写汉字田字格一样,挨着挨着种了橘子树苗,种了枇杷树苗,还扦插了樱桃树枝,这些都好种,也都是吃的。还种了桃树、种了李树、种了梨子树,甚至学着课文里一篇《吐鲁番的葡萄》种了好多葡萄,但无一例存活的。
“哈哈,明年结了果子,我吃都吃不完了”,我向母亲炫耀。
她看了看我的杰作,“离得太近了,这能结果?开花都不可能”。
“分明隔得这么远嘛”,我不理解。
“长大了,树和树就挤在一起了”
“哦,对哈,还要长大的嘛”,但我又舍不得拔掉谁,“长在一起就长在一起嘛,到时候爬树也方便,从这棵树吃到那棵树去,也不用下地”,我得意洋洋。
母亲不再言语,只笑笑。
只是我从六年级种到了初中,仍未吃过一颗我种的水果,树倒是有齐人高了,可却一直不再长了。
后来念高中不怎么回家。一次回来,发现我含辛茹苦的“果园”就只剩下那么稀稀拉拉三四棵苗子了。
母亲说,你爷爷路过看见说:“哪有这么混账的种树法子”,就三下五除二给拔掉了。
我很是伤心,就跑去找爷爷理论。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爷爷说,“娃儿啊,你还嫩着呢,心不要太大了”
我不服。
后来我不得不服。
那几株树果然蹭蹭蹭长高了。
念到高二一次回家来,经过园子,突然发现结了好多好多的青枇杷,十分惊喜。
一时语塞,脱口而出一句,“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树别三月,即更累累硕果”。
这让我领悟了一些道理,但我却不喜欢卖弄一些大道理,来假装画龙点睛,让文章的精神内涵得以升华。只是有一些记忆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可我却一直有拖延症,知道有一天那些记忆在召唤我时,我便娓娓道来,跃然纸上。
我想以一句哲言来结尾,“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再附上一首小诗。
《青山清水》
你说你喜欢青山清水
也喜欢下雨天
喜欢清明田野的芬芳
喜欢我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喜欢幻想城市的样子
喜欢从高楼的窗子
眺望大江大河
像看儿时竹林涨秋池
像看风
像看树
像看年轮
逝水流年啊
永远别忘了栀子花开的季节
往头上戴的一抹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