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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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单位的会计刘大姐，听说明年就要退休了，她这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工作岗位，职业生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退休时，工资3000+。
刘大姐的人生轨迹，是上一代人集体共有的状态，也是我们这一代人集体鄙视的状态。
我们将它称之为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一眼望到头，平淡无奇，刘大姐说：“你们别背后咂摸我，虽然我挣得不多，但我兢兢业业，堪比劳动模范，如今光荣退休，我心里自豪着呢，你们小屁孩不懂。”
我们私下里探讨，是不是刘大姐嘴硬不肯承认？到底是我们不懂他们，还是他们不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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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职员所代表的意义，跑不出下面这几点：
一、非领导职务。你在工作单位是一个能够被随意调遣的小兵，谁都可以指挥，谁都可以夸，也谁都可以骂。
做的好了，荣誉往宽了说是集体的，细了说是上层的，做的不好了，一路追究，最后写检讨的一定是自己。
二、永远做着最基础，最繁琐的具体事务。刚上班的时候，我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分发报纸，后来工作逐渐熟悉，被安排了其他工作，但工作的核心，也就是接电话、打文件、上传下达、整理档案这些零碎基础工作。
各种不同性质的单位，基础工作也不尽相同，但一定是最基本的，最业务性的，最需要面对芸芸众生，普罗大众的。
三、单位里工资水平最低。上学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一名历史老师，我很佩服和欣赏他，每次课都能把枯燥的历史知识，融入到各种野路子的故事里去，变着法的让我们记忆深刻。
他还很喜欢给我们出题，除了正经考试题，还有些刁钻古怪的，搞得每一次考试都像是一次闯关游戏。
这样一个负责任有方法的好老师，其实只是普通老师中的一员，毕业的时候，我们张罗着请老师吃一顿散伙饭。
老师说：“算啦，虽然我就拿着这点可怜巴巴的死工资，还没有门口饭店的服务员多，但是这顿饭，我来请。”
普通职员的确很悲催，真的没什么值得向往和留恋的，很多长辈们退休的时候，会像卸下了背负很久的重担一样，叹一声：“终于退了，”仿佛这个时候才重新找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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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有朋友和我探讨，问我：“你有没有职业目标？”
也经常听到上级们开会时灌鸡汤：“进了这一行，就要沿着这一行精进，不要总想着混和跑。”
一名在银行的同学说：“干都干了，还能怎么办，不想做柜台，就只有削尖脑袋往上挤，上去了，才能离开柜台，才能不用一天到晚头晕脑胀的数钱对账，一不留神出了错，还得自己赔偿。”
这是普通职员唯一的前进方向——努力升迁。
而至于升迁后的好处，大家也都心里有数：
能够指挥你的人越来越少，你可以从具体事务中脱离开来，从抓具体到抓决策，从体力劳动过渡到脑力劳动。
所以当很多人被工作折磨的心烦体乏时，看着上级喝喝水动动口即可，一时巴不得自己马上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
除了工作省体力，工资也是很大的影响因素，升一级，工资涨一级，在一些待遇较好的大型单位，甚至会翻番，你的家庭可以马上从捉襟见肘到奔入小康，这比精神食粮更令人渴望。
升职升迁，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以充分满足虚荣心，当手中握有权力，当你由被发号施令到发号施令，这种成就感，想想就让人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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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部分人，他们不愿意去挤这个独木桥，他们说：“我的职业目标，就是要把我的业务做精细，领导的活，不适合我。”
前年认识了一名牙科医生张大姐，她在牙科岗位上干了将近15年了，仍是一名坐诊的牙医，当然不是她能力不行，而是有很多次被提名副院长，最后她都选择放弃。
我问她：“干嘛不争取争取啊，也该轻松轻松了，天天这么看病做手术的，多累啊，岁数大了更吃不消。”
她说：“你不懂，你以为当了领导就吃得消？”
“领导有什么吃不消的？”
“当了领导，责任重了，天塌下来得你顶着；还有，业务上我精通，不精通的时候可以通过学习变得精通，做了领导就不是了，你的知识不再是你有力的武器，综合能力才是，你的口才，你的沟通能力，你的协调能力，你的，算了不说了，总之不适合我。”
张大姐闭了口，还意味深长地撇了我一眼。
我不服：“别这么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兢兢业业啊，哪个不是嘴里说着不想当，却看着别人升职眼里喷火。”
张大姐说：“那只是嫉妒而已，真给他放那，他一样不知所措。”
我若有所思，原来不是所有的普通职员，都想往那一个方向努力，他们的职业生涯，并不是一成不变，其实也是可以选择的，只不过，有时候是他们拒绝选择。
5
这两年励志鸡汤盛行，到处是3000元和3万元的人生差距，月入百万的90后如何如何。
他们吹捧自己，励志他人，但我看到普通工薪阶层被贬低的一无是处的时候，心里却说不出的滋味。
那些在每一个不可或缺的岗位上奋斗的工薪阶层们，被冠以没有进取心、窝囊没本事、只会蛮干不会变通、不为家庭负责的帽子，却依然默默的为这个社会出着自己的一份力。
一个朋友工作在警察岗位上，自从上了班就几乎没有过节假日，十年如一日，每次约他，不是值班就是出勤。
我们再忙再累，朋友圈偶尔也会有外出游玩、走亲访友、朋友聚会的动态，而他的朋友圈，永远是在各个不同地方执勤。
一天后半夜，群里发上来几大段语音，早上看见打开一听，似乎是吵架的声音，我们问他：“你发的这是啥啊？”
他说：“刚在值班室睡着，来了一对打架的夫妻，打的头破血流，调节到天亮，不说了，我要补补觉。”
过了不久，他在朋友圈转发了一则消息，昔日一同工作过的一名同事，因连续工作了四天而突发脑溢血，抛下了妻女，不幸离世。
他简短的几句话，我却深深的感受到一种悲悯，对自己和整个集体的悲悯。
可第二天，他又一如既往精神抖擞的处理案件了，每天重复，忙碌，用几千块钱卖掉了自己，但价值，却让人无法再用工资去衡量。
6
毕业的时候，我妈问我：“你想做什么工作？”
我说：“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有了孩子以后，有人问我：“你想让你的孩子以后做什么工作？”
我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这样的。”
一个普通的岗位，普通的职务，一份一干一辈子的责任心，不是谁都能有，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来。
他们的生存价值与奉献有关，与享乐绝缘，虽然整个社会倡导的“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声音已渐渐弱小，但实际上，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在用仅能糊口的金钱，来默默践行这样的诺言。
这是在看过了各种浮躁、功利、欲望、享乐后，终于肯承认，不是这样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变得伟大了，而是我们长大了。
我们曾经百般瞧不上的生活方式，里面渗透着人的踏实、精进、淡泊名利和坚守社会责任的情怀。
当一个人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到脚下的泥土里，却依然不被世俗所扰，努力向上，去用自己弱小的力量为走过的人们保驾护航，这样的人生，怎么看，都比走上人生巅峰的，更值得铭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