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大学时,我向杭州同学做自我介绍,说起家乡宁夏,他们感慨好远,会说我的眼睛浅咖,那是西域的色彩。再说到灵武农场,那便打乱他们的想像空间了,他们认为的农场是来自美国牛仔片里辽阔土地的即视感。从那时起,我便千言万语,诉说她的存在。
九曲黄河咆哮怒吼后,在这方土地静谧安详。灵武农场是1950年建立的西北地区第一个国营农场,依仗着母亲河的呵护,这里汇集农、林、牧、副、渔业,有来自全国五湖四海的支宁青年们在这里落地生根。农耕队里的叔伯们,有浙江人、河南人、陕西人、西川人,他们爱故乡也爱宁夏,这里越繁杂越显包容。
家属区是一排排的平房,房顶会晒枸杞、苹果干和少量的粮食,傍晚我会爬上房顶背书,近处会看到绿荫果园,那里结满甘甜的果子;不远处隔着农场渠,会看到一望无垠的麦子、水稻和玉米。天边的晚霞烧红了天,夜幕下有晚归的农场职工,迎接他们的是平房顶的袅袅炊烟。
读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我会想到灵武农场,却觉得又不一样。灵武农场处在城乡交接地带,建立在乡土社会之上,城市生活之下。处在两种文化过渡带,却能激发出更多的能量,既有不失传统的本真,又有能接纳新思想的活力。我在这里出生、成长,再到离开和怀念。
我们这一代的农场孩子,大多通过求学脱离了耕耘土地的命运,而老一辈的农场人退休后会在临近的灵武市或是农场场部买房置业,人口回流越来越少。去年回了次农场一站,儿时嬉戏追逐的路上长满了野草,老房子像耄耋老人,让人心生怜惜。爬上房顶,远处城市扩建侵占了很多原是农场的田地,天空中飘来白云,大地忽明忽暗,房顶上有几个陈年啤酒瓶,让我想起了农场当年倍受欢迎的宁沈牌系列啤酒,它已被收购很久了。
蔡康永说:“长大是一个扫兴的过程。”在我看来,熟悉的且美好的东西,在岁月流淌中正在渐渐消失,我能抓住的仅仅是残存的一点记忆。大学时费劲地去解释,我会想要带他们来看看宁夏灵武农场,现在我却怅然若失,我视若珍宝,展开手心后发觉不知何时已离去。
老家老矣,时代的列车呼啸而过,更多的是留恋不舍还是释怀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