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尹志平,因为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有很多人不喜欢我。可是我并不介意,我介意的是,我本来能与小龙女日日相伴,却生生错过了机会!每每念及于此,我都会心如刀绞,追悔莫及。
(一)
在我刚满周岁的时候,我爹便被仇家独孤求败所杀。我娘甄华清终日以泪洗面。随着我慢慢长大,她便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转眼间,我十二岁了。我娘便把我送到了神刀门习武。她在返家之前,又对我叮嘱了起来,平儿,那剑魔独孤求败已经年至花甲,你一定要闻鸡起舞,日日不断地修习武艺,这样才能在他归西之前为你爹报仇;若那剑魔在你学有所成之前就一命呜呼了,那你就不要回家了,我甄华清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形同陌路!
这些话她已然和我说过无数遍,我时刻铭记在心。神刀门拜师之后,我日日用功,在一众师兄弟中进步最为神速。师傅常常以我为表率,责令其他师兄弟多多向我学习,时间一长,他们个个都怀恨在心。但我并不介意,我只在乎什么时候能学有所成,好寻那独孤求败为我爹报仇。
五年之后,我自认为已完全掌握了神刀门的武功根基,便去央求师傅,求他教授本门至高无上的武学,秋水长天功。师傅以我功力尚浅,强行修炼极易走火入魔为由拒绝了我。我心知他老人家所言极是,可是我等不了了!我便日日去恳求师傅,他始终没有应允我。
我不禁心生烦闷,有好几日都没有再去求师傅。这一日,我正在大殿前的空地上练功,一个小师弟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说是师傅叫我到我的卧房去一趟。听他的口气,我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边随他一起走,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小师弟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满腹狐疑地赶到了我的卧房。一进门,便瞧见师兄弟们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屋子。师傅正坐在桌边,一张脸黑沉沉的,他冷冰冰地问道:“志平,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来求为师教授你秋水长天功?”
见师傅反常,我突然紧张了起来,顿了顿,说道:“您,您老人家已经说过,秋水长天功须得打好了根基才能修炼!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这才作罢!”
师傅显然不信,冷声道:“是么?我看你是忙着打你师娘的主意,这才没功夫来求我这糟老头吧?你瞧瞧,这是什么!这东西可是从你的床头找到的!”他边说着,边扔了一件红色的东西到我面前。
竟是一件火红的肚兜!
我惊得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是我,不是我拿的!”
古圣颜唯恐天下不乱:“尹志平!这肚兜分明就是从你的棉被下找到的,你还想抵赖!你求我爹教授你秋水长天功,我爹不肯,你就打起了我二娘的主意,以图报复。”古圣颜是师傅的独子,向来看我不顺眼;他娘早亡,他对师傅新娶的二娘也心存怨怼,不惜借二娘的清誉嫁祸于我。
我极力否认,可师傅对这位新娶的师娘敬若天人,哪能容忍她受半点委屈;再加上古圣颜私下早已串通其他同门火上浇油,师傅终于怒不可遏,重重责罚了我一百棍,把我赶出了神刀门。
古圣颜仍然不放过我,他在江湖上四处放话,我尹志平对师娘心怀绮念,色胆包天,神刀门仍存善心,小小惩罚之后,把我赶了出来。一时间,我臭名昭著,江湖上人人愤慨,欲诛我而后快。我怕我娘失望,不敢回家去,在江湖上东躲西藏,苟且度日。
(二)
这一日,我游荡到终南山一带。远远看见名扬天下的全真七子正在围攻一个老妇人,老妇人以一敌七竟丝毫不惧。从他们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的对话中,我得知这妇人是古墓派的掌门凌以歌。凌以歌的师傅林朝英与全真教已故掌门王重阳有情感纠葛,以至于林朝英郁郁而终,虽则那时候林朝英与王重阳都已逝世多年,凌以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要全真七子给个说法。全真七子虽有相让凌以歌之意,但见他们以多欺少,我便想起了那日被众多同门诬陷的场景,顿时血气上涌,冲上前去相助凌以歌。
八人都认出我是神刀门那色胆包天的弃徒。全真七子中便有人对我辱骂了起来,有两三人甚至不再理会凌以歌,一边骂着“神刀门欺师灭祖的淫徒”,一边持剑向我刺来。凌以歌见我方才仗义相助,嗤嗤嗤连挥宝剑,把那三人一一挡开。
凌以歌把我护在身后,说道:“这孩子眉清目秀,方才又助了我一臂之力。我老婆子只相信眼前所见,不理会江湖传言。你们几个牛鼻子道士听好了,我凌以歌现在把这孩子收入古墓门下,要杀他,先杀我!来,孩子,快快跪下拜师。”
丘处机道:“凌掌门,切不可因为和全真教赌气而莽撞行事。古墓派除了你,还有李莫愁与小龙女两个徒弟,尽是女流之辈。你把这淫徒招入门下,岂不是引狼入室?”
听到凌前辈所言,想起我已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败类,不由心中一暖,但对于拜师一事却十分矛盾。我娘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现如今我不仅报仇无望,还身败名裂!先前本来就是被古圣颜诸人设计陷害的,倘若我当真加入古墓派,我娘,还有天下人还真以为我是个贪花好色的无耻之徒,专门捡女弟子多的门派加入!
凌前辈见我面有异色,猜中了我的心思,说道:“你管旁人怎么看呢!就凭你相助我老妇人,我就信得过你。若我人云亦云,那我和这些牛鼻子老道有什么区别!”
全真七子颇为尴尬,一个个都沉着脸。
我思虑再三,不行!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不能再火上浇油。若人人都来杀我,我应付他们还来不及,哪有空闲找独孤求败报仇。我不能再让我娘失望,不能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凌以歌见我意已决,便不再勉强。但她害怕全真七子再找我麻烦,当即便说道:“丘处机!当年王重阳辜负了我师傅,王重阳便嘱咐你门下弟子,对我古墓派务必要恭敬谦卑,若古墓门人有难,必定相助,是也不是?”
丘处机道:“是!”
凌以歌道:“我有意收这孩子为徒,他虽不肯,但在我心里他已然是我古墓门人。现下,我古墓门人被天下人追杀,我要你全真教收了他,护他周全!”
全真七子听她强词夺理,面面相觑。丘处机面有难色,他怎么肯收下一个人人唾弃的淫徒。
凌以歌瞧出了他的心思,续道:“因为先师和王重阳的事,几十年来我寻了你们全真教不少晦气。这样吧,你们若收了这孩子,从今往后,我和重阳宫止息干戈,如何?”
凌以歌几十年来闹得全真教鸡犬不宁,众弟子武功也荒废了。碍于和古墓派的渊源,不管多不情愿,他们还得让着古墓派。 此时听她如此说,个个都大喜过望,舒了一口气。
丘处机当即道:“就如凌掌门所言!”
(三)
因为与凌以歌有言在先,归入全真教门下后,我低调了不少,做事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生怕抢了别人的风头,重蹈神刀门的覆辙。其他教徒们见我安分守己,虽时不时在背后议论,倒也不敢太过造次。
在这期间,惊闻独孤求败离世的消息,想起当年初上神刀门时,娘的言语犹在耳畔,我怕她失望,更加不敢回家了。
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很多年。
直到那一天,小龙女突现重阳宫,为送玉蜂针解药的孙婆婆与杨过解围,看到她绝世容颜,我的内心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便是差点成为我同门师妹的女子!她肤若凝脂、冷若冰霜,看到她仿佛能忘记世间的一切烦恼。若当时我加入了古墓派,能日日与绝色佳人相伴练功,定会忘记先前被天下人唾弃的烦恼,说不定现在早已练就了古墓武功,早已在独孤求败离世之前报了大仇!
我开始日日追悔过往,追悔自己太过在意世俗的眼光。我也开始留意小龙女与杨过的踪迹。那一日,我看见小龙女被西毒欧阳锋点了穴道,我那些扭曲的臆想又涌了上来,头脑一热,便做了那件事!
后来,看到杨过为了小龙女对抗世俗,视礼教大防如无物。我更是悔恨起自己的瞻前顾后、懦弱无能来,终日煎熬度日。终于,小龙女发现了那件事,我一方面深感对她不起,一方面又对母亲心怀愧疚,觉得此生无望,便在小龙女的面前自刎了。
(四)
那次自刎,我并没有死。
杨龙二人离开重阳宫后,教内的诸位前辈见我尚有气息,便全力施救,终于捡回了一条命。修养了一段时间,我便离开了终南山。
回到家后,却只见到了娘的坟头,上面早已经长满了荒草。我家隔壁的徐三娘见我回来了,拿了一封信给我,说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展了开来,上面写着:“平儿,容身之地不在大,回家足矣。”
这寥寥几字像是一记重拳击在了我的心上,原来,娘早已知道了我在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并没有怪我!几行热泪止不住地落到了信笺上,上面的文字糊成了一团。
在久违的家里住了三天之后,我离开了家乡。
跟随我娘的姓氏,我改名为甄志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