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父亲节。三十年来,每到这个节日,我都选择回避,但是今年我想破个例,鼓起勇气为父亲写点什么,来纪念这个特殊的父亲节。
父亲生于一九六四年,一九八七年因为一场意外离世,我和他从未谋面,父亲去世时,母亲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份阴差阳错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我就在母亲失去丈夫的无助和悲痛中来到了这个世间。
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就像覆巢之下一只折断羽翼的雏鸟,在风雨摇曳中泣血哀鸣。在我的童年世界里,我深知这样的痛有多疼。甚至很长一段岁月里,‘‘父亲’’这个字眼对我来说似乎成了一种忌讳一样怕人提起,特别是在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最怕语文老师布置《我的父亲》这样一篇作文,因为我无法用手中的笔去描绘我从未谋面的父亲。我只知道,我从未见过他的面庞,我唯一保存下来一张父亲生前的照片,在这个世界上也仅此一张,照片上,他侧身而坐,他年轻爽朗的笑容,随着黑白照片上的光影在斑驳的岁月里渐渐陈旧发黄,也尘封了许多经年往事。
我对父亲的印象,都来自奶奶的口中。我的奶奶,一个在我母亲改嫁以后和我相依为命十七年的女人,一个三十多岁就带着五个孩子守寡的女人,她曾经对我说,这辈子,对她打击最大的就是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她失去了既懂事又孝顺的小儿子。在我的记忆里,奶奶这个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也有她脆弱的时候,每当她抱着我默默流泪的时候,嘴里都反复地念叨我父亲的乳名:‘‘三儿啊,三儿啊…’’,如今,奶奶已经去世十三年,有时我似乎还能在耳畔听见她在呼喊‘‘三儿啊,三儿啊......’’
奶奶说,父亲个子虽然不高,但十分强壮,且为人正义,是村里有名的摔跤好手,有些村痞见了都怕他,我的二伯年幼时经常惹奶奶生气,父亲会立刻冲上去,把他的二哥撂倒在地,然后告诉他:‘‘快给妈道歉认错’’。我的二伯与父亲兄弟情深,每次说起这件事,他都会掉眼泪。父亲为人和善,手勤眼快,经常跑来跑去帮助邻里干这干那,人缘极好,父亲出事的噩耗传出去以后,全村的人都赶来送他最后一程,纷纷为父亲感到惋惜。每次听奶奶说到这里时,我总会哭个不停地问,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好端端没了呢?为什么......奶奶曾说,我小的时候总爱哭个不停,不让女人抱,喜欢让男人抱,只要男人一抱,哭声戛然而止,我不知道当时是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是不是内心深处对‘‘父亲’’的一种寻找。男人三十而立,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心结至今已经释然,自己也明白,父亲给了我一粒生命的种子,纵是情深,奈何缘浅,这就是无奈生活的一个缩影,想不通又能怎样?除了凛然面对又能怎样……
我和父亲的第一次‘‘见面’’,是我十九岁那年,我考上了中原一所大学。临行前,二伯带我到爷爷奶奶和父亲坟前祭拜,以告慰亡人。我跪倒在父亲坟前,第一次觉得我和他离得是那么近,我怀抱他的坟茔,仿佛他也紧紧抱着我,我忍不住嚎啕大哭。在那之后,我每年都去给父亲祭扫,直到我毕业以后到了新疆,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六年没有回去探过亲,每逢清明、春节,在孤独的十字路口,焚几刀黄纸,洒一瓶烧酒,我知道,遥望千里孤坟,我欠父亲一次‘‘重逢’’,告诉他如今我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妻子和儿子,在他乡一切安好......我虽然没有体会过父亲的爱,但是香火相传、血脉相承,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体会到了身为人父的心情,也会把这份特殊的我曾失去的双重意义的父爱留给我的孩子,来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
时光似乎过的很快,快到还来不及回忆起所有的过往。我只知道,我的生命有多长,父亲就已经离开我有多远,那就趁着现在,写下这我幼时不敢写的文章,这短短的文字,算是对父亲的纪念吧......
你我父子一场,有缘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