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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秋风起
第一篇 第十回 论天下
1
回到府中,分开主次,萧维命人上茶,下人给四人递上擦手巾,众人擦过手之后,萧维先行跪坐在主位上,“请!”
“公子,请。”罗曼跪坐在萧维左侧,袁氏兄弟跪坐在萧维的右手侧。
“哈哈哈哈哈,伯仪,仲容,你们怎么来了。”罗曼高兴的对着袁氏兄弟说道。
“还不是老爷子,要我们出来博个功名,我们只有出来了呢,没想到遇到了你。听说你下山了以后就去了吴郡了,怎么在这里?”袁仲达笑了笑,有点疑惑的看着萧维。
“啊,忘记给你们介绍了。”罗曼一脸抱歉的看着萧维,“这是我公子,公子姓萧,讳维,字破立,二十三岁,帝都北部都尉。公子,这是我的发小,袁仲达,字伯仪,袁公瑾,字仲容。他们的妹妹是拙荆。”罗曼喜笑颜开的说道。
萧维笑着观察两人,两人均二十岁出头,袁仲达头发用一根祥云簪子扎住,身穿长直裾,外披祥云暗纹的大氅。
身长八尺,清秀通雅,嘴角一抹浅浅的笑容,身上似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之味。
袁公瑾,身长八尺有余,清瘦俊朗,面如冠玉,眼神自信。头带束发冠,内穿襦裙,外罩对襟衫。
此时袁仲达正微笑看着自己身前茶桌上的茶杯,而袁公瑾看着门外,两人就等萧维开口了。
“两位辛苦了,若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下吧?”萧维笑了笑。
“若维公子是要问我们天下计,我们倒是可以和维公子谈论一番。”袁仲达盯着萧维看了一会,缓缓说道。
“噢?大公子,何出此言?天下计?这又该怎么说呢?”萧维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的用茶盖撇去杯中的茶沫,缓缓了喝了一口。
“我们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帝都新任北部都尉萧维,乃是郭天阳推荐给朝廷的。维公子上任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于是帝都敛迹,无敢犯者。”袁仲达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秦室将亡,乱天下者,必是维公子。”袁公瑾眉毛一挑,微微一笑的说道。
“仲容,不可乱说!”罗曼慌了,赶紧四处张望了下,拼命给公瑾使眼色:“主公,仲容读书读多了,脑袋读傻了。”
“哈哈,原来两位公子还会看相?刚瑾公子说,秦室将亡?何出此言?”萧维摆了摆手。
转头笑着对罗曼说道:”罗曼,没事,既然是你令正的内兄,自然是自己人了,不必如此。”
萧维轻轻的放下了茶杯,盯着袁公瑾看,点了点头,示意袁公瑾继续说。
“世家豪族,土地兼并。贪官污吏,巧取豪夺。庙堂之上,勾心斗角。江湖之远,人心浮动。”袁公瑾也不紧张,掷地有声的说了一番。
“江东世家的陆家、苏家,山东世家的河内司马家、北海田家、齐鲁龙家、颍川荀家、冀州韩家,西南世家的云南沐家、南粤蓝家、四川陈家以及陇右世家的陇西李家、博陵崔家、范阳卢家、荥阳郑家、太原王家。”袁仲达接着补充道:“这是对于朝廷影响最大的大家族,已经可以影响到当地的政局的方方面面。很多地方上无官不贪,贪而不为。”
罗曼也收起不正经的样子,十指交叉在一起,靠在小茶桌上,头靠在手上,缓缓说道:“再加上河内司马天工坊,荆州苏家天机阁,粤州蓝家凤鸣阁,江东陆家玲珑坊,西川唐门七巧谷五大民间军械商明争暗斗;万花谷和锦绣山庄的医术之争;珈蓝寺密宗和中原禅宗的正派之争;更有那西域的圣火教,南苗的五毒教,一直对中原的信教者虎视眈眈,天下早已是乱成一锅粥了。”
“哥,你没说到重点。”公瑾喝了一口茶,说道,“豪族的隐形人口。”
萧维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转身拿出一副大秦王朝的地图,将袁公瑾说的大州豪族给画圈画了出来,“隐形人口?”
“维公子,朝代更兴,除了德政不修之外,也有一个原因,在于豪族吞并土地,百姓无立足之地。”袁仲达说道,起身作了一揖,走到地图面前,看着地图说道,“隐形粮户,是根本问题。”
“一个顶级豪族会有多少隐形粮户?”罗曼不经意的插口问道。
“少则一两万,多则三四万。”袁公瑾解释到。
“普通自耕农,亩产约两石,每家约三十亩地,约产出六十石粮。按大秦赋税,每年上缴粮食应该是十石漕粮。”罗曼也站了起来,对着萧维说道。
“也就是说,当今天下,每个豪族的隐形人口竟然都能提供最少十万石的漕粮?”萧维转过头来问罗曼。
罗曼轻轻摇了摇头,“公子,各豪族平均有两万隐形粮户的话,每年起码有三百万石漕粮被世家豪族扣留。”
“这些漕粮都被世家豪族扣留了?现在帝都五石粮食大概是二两,三百万石漕粮,意味着什么!“萧维紧皱着眉头。
“一百二十万两。”袁仲达随即说道,“但是,公子,三百万石漕粮,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萧维转头看向袁仲达,不可置信道:“三百万石漕粮,也够十万士兵一个月之用,为什么大公子你说影响不了什么?”
“屯粮,天灾人祸,高价暴利。”袁公瑾望了望门外,轻声说道,“饥民多,则叛贼多。”
啪的一声,众人纷纷看着萧维,只见萧维摔碎了杯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豪族!欺人太甚!”
“维公子,但是您要知道,这些大家族的名声比那些普通豪族的好多了。”袁公瑾道,“毕竟他们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就需要一个稳定的政局。一个混乱的时代,他们反而会受其乱。所以,维公子,你可以看到,现在江南,中庭,西川政局相对而言,清明稳定。”
袁仲达冷冷的笑了笑,“维公子,这只是其一。虽然镇压了好几股小规模的流民起义。可是,豪族的心里,却是希望有人来推翻这个腐败无药可救的王朝的。理由是什么?很简单,世家的排名重新定位,有人希望天下乱,必定有人希望天下不乱。这其中的纠结,维公子,我想你是明白的。”
“第三,各地的刺史,也纷纷开始有不臣之心。但是,端木宗室做过什么?盼着自己不成为那个倒霉的末代皇帝末代皇室!拿着端木家俸禄的文臣武将们做了什么?求着自家的前程富贵!各路诸侯们做了什么?他们重兵在握,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皇帝姓什么,他们在乎么?这天下,不出三年,必乱无疑!”
“那照两位公子看,在下应该如何做呢?” 萧维深吸了一口气,走回自己的茶桌前,跪坐了下来,众人也纷纷回到原位,跪坐了下来。
“上计,拱卫皇宫,伺机兵谏,扶持幼帝登基,在全国范围内行法家之术,农商并重。摧抑兼并、富国强兵;中计,择一地进行内部变法,待天下大乱之际,逐鹿中原,问鼎九州;下计,依附世家豪族,不做改变。”袁公瑾缓缓说道。
“拱卫皇宫,伺机兵谏,也轮不到我扶持幼帝登基。下计更不可能。现在天下那么乱,就等第一个人出来试朝廷的水,但是绝不是我。中计如何?”萧维摇了摇头,想了下,缓缓的问道。
“西川。”沉寂了好久,袁仲达和袁公瑾同时吐出了两个字。“易守难攻,天府之国。”
“西川?刺史李勤,听说颇有能力。不知能否容得下我们啊?”萧维撇撇嘴,摇了摇头。
“静观其变。”袁公瑾喝了一口茶,看着门外道,“维公子,我们所期盼的,是君无为,法无不为,出于法,归于道。”
萧维掷地有声的说道:“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以刑法之严,立王道之威。”
“显而易见,古雷那边,成了二皇子改元登基最大的障碍了。”罗曼看了看窗外,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调的话。
众人看了一眼罗曼,顿时感觉抓到了什么。
2
时光飞逝,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萧维和郭天阳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萧维也渐渐明白了,帝都北部都尉这个位置,其实就是为了给郭天阳一系的人马,睁一眼闭一眼的看着他们晚上在帝都北部进进出出。
萧维自然心里知道,二皇子和古王爷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郭天阳的立场,显而易见了。
这天,萧维和郭天阳在城中巡视,不经意的路过了那时看见卖菜女子的那条街。
“破立啊,你看那姑娘,长的好生标致。”郭天阳指着前面的一个正在卖菜忙的手忙脚乱的女子说道。
萧维笑而不语,这个女子,就是上次看见的马姑娘,自己已经关注了很久了,虽然只是个卖菜女子,但是那种气质,令萧维心动不已。
“郭将军,这女子,不是一般人啊。”萧维双手环抱在胸前,笑道。
“何出此言?”
“单论相貌,已算得上一代佳人了。然而她的那种气质,却绝非是普通女子所能有。决计不是一个普通的卖菜女。我看倒是可能是哪个家族的大小姐吧?”萧维慢慢解释到。
“萧将军啊,我倒是很是心动,我想去和她聊聊。”郭天阳看着那个女子,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说道。
萧维心中暗暗不快,虽然郭天阳身出名门,但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恶习却始终改不了。
可萧维还是面带微笑到:“郭将军,你可想好了?”
话音未落,郭天阳已经快步向前,和此女子搭讪了起来了。
倒也怪不得他人,这郭天阳,生的是面白嫩净,那张嘴,能哄的乐贵妃都对他宠爱有加,更何况是其他女子呢?
相比,萧维从低级军官爬到现在,一路风风雨雨,面色黝黑,不善言语,单从外貌之上,已经输了一筹。
萧维看着他们聊着,转身走开,苦笑着摇头不已。
晚上,萧维一个人喝着酒,郭天阳好似已经和女子搭上了话,知道此女子姓马,闺名晚儿。看似对郭天阳也颇有几分好感。
萧维眼看着自己暗恋之人,竟先被郭天阳抢走,心中一阵烦闷,又猛的喝了一大口烈酒,却被呛到了,咳嗽不已。
“马晚儿?司马晚儿?莫非是河内司马家的司马晚儿?”被呛了一口,萧维反而清醒了,“糟糕,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若是河内司马家族,那恐怕就不是偶遇了。
也许是个阴谋。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后,萧维秘密请人调查出了情报。
河内司马家族,如今天下第一豪族,立族数百余年,是中原响当当的豪族。
现任族长司马凌本想将司马晚儿许配给太尉钱任之子的,然而钱任之子,对司马家族有很深的敌意,收下了聘书,又在事后退婚。令司马家族蒙羞不已。钱任更是司马瑜的死对头,朝廷上勾心斗角了好几十年了。
司马凌又命司马晚儿的父亲司马瑜给司马晚儿找朝中大官做妾,司马瑜不从,被剥夺了家族话语权。
司马晚儿伤心欲绝,偷偷跑出河内,来到帝都,在父亲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做起了卖菜女调节心情并且收集情报,孰料却遇到了郭天阳。
萧维看了情报,心中颇不是滋味。没想到到现在,还有家族将家族利益置于自己女儿幸福之上。
萧维直觉告诉自己:司马晚儿,同家族的矛盾应该是已经不可调和了。但是,这个矛盾,可能已经被人利用。
想到如此,萧维莫名的一阵心痛,对着门外叫道:“来人,备马,我要去吏部康尚书家中。”
一个月后,从河内琴城来了一人,给萧维送来了一车书籍。
地方志!
萧维在地方志里不断的抽丝剥茧,找寻司马家族的信息。越来越心惊不已。
司马晚儿,只是家族的一枚棋子而已。
也就是说,司马家不管司马晚儿和谁在一起,只要那人在参议朝政,司马家都有相应对策。
如果司马晚儿和郭天阳在一起,司马家族就能通过家族影响力控制郭天阳,进而影响朝廷,为自己家族谋取最大化的利益。
司马晚儿其实还是没有摆脱家族的束缚,最终还是会沦为家族的棋子。
颍川荀家,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长子荀若麒,爱上了一个寒门女子,但是后来寒门女子莫名其妙的身死,荀若麒也殉情而去,在当时被称为人间悲剧。
萧维冷笑不已,“司马家族?若是如此,我倒真要看看,接下去你们会如何处理了。”
说完,转身走出书房,安心练习剑法。
下回:赴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