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罗彼拉德先生（Mr.Robillard)*。”理查德神思不属地回答。

 理查德明显感觉到对方正往回抽的手一顿，他疑惑地看去，却发现桑德那优美却冰冷的嘴唇竟拉开了一个笑容，不同于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微笑，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笑容：他露出了四颗牙齿，发出了愉悦的笑声。理查德觉得他的笑声就像正在拨动的琴弦，每一下都能引起自己心的共鸣般的颤动。

 “您为什么要笑？”理查德奇怪地问，但没有得到桑德的回答。他又回头寻找艾尔维，看见他脸上也是一副古怪的样子。

 “天啊，理查德，你刚才没听我的介绍吗？”艾尔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我当然听了……怎么，我做错了什么吗？”理查德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哦！上帝！”艾尔维把手贴在额角上，他张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依然在笑的桑德，还是顾忌着没开口。

 “没什么，罗伯茨先生”，桑德说，他的话里还带着笑意，这让他整个人柔和了不少，“事实上，您的话让我很高兴。”

 桑德把帽子摘了下来，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他有一双沉静、深邃的黑色眼睛，里面闪烁着锋利的光；一头浓密的黑发，全部拢成一个髻，高高堆在脑后，若用帽子一遮，就完全看不出来……

 等等！发髻！

 理查德如遭雷击，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艾尔维。艾尔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幽幽地说：

 “你终于发现了，没错，不是罗彼拉德先生（Mr.Robillard），是罗彼拉德小姐（Miss Robillard）。”

 “不，等等——”，理查德张口欲辩，“呃，不是，你刚才不是说，他叫桑德琳娜·埃伦·罗彼拉德……天啊！桑德琳娜！不是他（he）是她（she）！”

 没错，理查德绝望地想，“桑德琳娜·埃伦”这个名字虽然显得很英气，但的确是个女名！这下子，自己可闹了个大笑话！

 “哦，我真的很抱歉，桑德琳娜小姐……”理查德窘迫地说。

 桑德摇摇头，她脸上还遗留着刚才的笑容，她用她低沉的女性声音说：

 “真的没关系，罗伯茨先生。”

 “这不怪你，理查德”，艾尔维也说，“是桑德的名字听起来容易让人误会。而且你刚搬来查尔斯顿，不知道她很正常。我们这儿所有人都熟悉她的作风！”

 桑德算是艾尔维的表姐，平时两家也经常走动，艾尔维自然熟知她的作风。但理查德是第一次见这种作风的女人，不禁有些惊讶。他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的目光再次转到桑德身上，仔细打量下，发现桑德有着深邃而精致的北欧式的五官，不过听她的性氏像是法国移民，看她的发色与眸色也是如此。理查猜测，她的身体里应该流淌着一部分的丹麦或俄国人的血。

 桑德无疑长得很美，但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把她属于女性的美给挡住了。所以人们第一次见到她，不一定会觉得她是女人；人们欣赏她，是把她看作一个人而不单是女人。

 艾尔维的声音唤回了理查德渐远的思绪，他喳喳呼呼地说：

 “我们快走吧！理查德还没吃晚饭呢！还有大概一英里的路，我们就要到了！”

 说着他率先牵着自己的马走到前面。桑德也没再上马，她凝视着理查德的眼睛，认真地说：

 “罗伯茨先生，我更喜欢人叫我桑德。”

 理查德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里边的闪光像锋利的刀刃，时不时地刺他一下。他点点头，飘忽着视线，说：

 “桑德，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理查德。”

 桑德满意地走了，牵着一匹母马与一匹小马。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美丽的巴洛克式建筑。由于年代久远，那些白色的石头显得有些老旧；蓊郁的花园里，淡淡的白雾飘荡着；几点温暖的黄光从窗户露出来，就像夜航的轮船。理查德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月前从欧洲驶向美国的船上。在船上的夜晚，他漫步在甲板上，一盏昏暗的灯投下一片黄光，四周被茫茫的白雾和黑暗笼罩，就像整个世界只有这一只船在孤独地航行。

 艾尔维翻身上马，“我去让嬷嬷再把饭端上桌子！”他大喊着，向前冲过去。

 理查德跟着桑德，她站在一块石碑旁，说：

 “看，理查德，这就是当年赛普拉建立时打下的第一块石头。”

 理查德顺着她看去，那儿有块磨蚀光滑的石碑，攀爬着层层藤类植物。用哥特体雕刻的字母“CYPRE”后面的石头陨坏了，理查德猜测，原来那后面应该是“SS”，赛普拉斯（CYPRESS），是叫“柏树园”之类的名字。但留传下来的名字却是赛普拉，并且将永远留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