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被视为最优雅的球员之一。是什么唤醒了你的时尚感?
——我的着装一直是黑、白、灰或者深蓝的,我不知道这样的着装是源于我个人的风格,或者仅仅是为了易于穿搭。我有一点极简主义的倾向,从不为自己是否足够时髦、有没有跟上潮流而困扰。但是我不能否认,法国和意大利的媒体总会促使我和那些时尚界人士联系起来。最明显的交集就是杜嘉班纳和我所工作的球队AC米兰签订了赞助合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时尚有所关注,因为我和杜梅尼科·多尔奇成为了朋友。我主要按照自己的习惯穿着,但会有一些杜嘉班纳的风格。
由于球员拥有金钱和名气,他们往往会被女性球迷骚扰。在欧洲也会有这种情况吗?你是如何处理的?
——存在这种情况,但我认为我的生活是受到保护的。我在18岁开始恋爱,23岁结婚,直到退役都保持着稳定的婚姻关系。我离过婚,但后来又组成了新的家庭。在这种状态下,我相信我是安全的,因为我是一个看重家庭关系的人。对我而言,一切都是非常平静的。
你会想念你的祖国吗?
——这是我最敏感的事。不久之前,我在国外生活的时间超过了我在巴西生活的时间。我第一次出国是在1991年。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国外的状态,在意大利定居下来。但我现在甚至比十年之前更加怀念巴西。聂鲁达(指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说,待在祖国的时候,他的身体是不一样的。
你曾经有过抑郁症的经历,是这样吗?
——当时有很多念头夹杂在一起,那也是我们国家相当困难的时期。当一个职业运动员抵达了30岁的里程碑,他的职业生涯就逐渐接近终点,竞争力也会有所下降。我那时一边面临着队友的问题,另一边又看到了许多平民出身的人们没有得到应有的机会公平。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抑郁症的开始,我不需要任何顽强的东西,我只需要家庭的支持,停下来反思。可那是在90年代后期,我正在米兰踢球。于是我陷入了严重的困境,心态也彻底失衡。但也正是在那个时期,另外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发生了,比如说,我们的基金会(指Gol de Letra,莱昂纳多与他的好友、另一位前球员拉易共同创建)成立了,它至今都堪称第三部门的典范。
“每天都过着与足球有关的生活,了解一切,尝试一切,但踢球……”
在某种程度上,年龄的增长是否对你造成了影响?
——我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理性在很多情况下是有益的,但有时也会让人失去动力。当然,很多事情不去考虑才是最好的,所以我从前从未担心过变老的问题。比起担心这个,有太多更值得我思考的事情。但在我母亲患病、接近死亡的时候,我开始顾虑逐渐老去的身体了。那也恰好是我有了另外两个孩子的时候。此前我在第一段婚姻中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这些事让我开始思考年岁的增长是什么、会带来什么。
会恐惧死亡本身吗?
——我不会说死亡使我恐惧,因为我的母亲是个灵魂论者,死亡是一种招魂术的作用。我没有实践过,但我接受了这样的概念。可我依然有这样一种忧虑:“如果我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就是把两个年纪还小的孩子抛下了。”因此我比五年前更加关注自己的健康问题,会把车开得慢一点。
你现在还踢球吗?
——踢球的事情被我完全扔到一边了(笑),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踢球是什么时候了。我每天都过着与足球有关的生活,了解和足球有关的一切,尝试和足球有关的一切,但说到踢球的话——事实上我并没有和各类友谊赛慈善赛彻底再见,我会参加这些活动——不过很少踢球。我退役时身上带着一堆淤青,我的右膝盖也有伤……我现在的体育活动是骑自行车,游泳,都是老年项目了(笑)。
你喜欢在哪位教练麾下效力呢?
——迄今为止,我认为执教过我的、最好的教练是特略·桑塔纳。跟随他训练时,我们之间会建立起一种充满力量与激情的关系,一种甚至都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述的关系。“我需要你去做这件事或者那件事。”一切都是不必恭维、无可争辩的,没有谈条件的余地,因为他的权威是如此的鲜明。他是最高统帅,掌控着纪律与战术细节,怀抱着纯粹足球的信念,做着对球队最好的事情,让足球呈现出至美的状态。我那时还很年轻……但我们团结在了一起。我从来没有过第二个像他一样、对我产生如此深远影响的教练了。
“在C罗和梅西的身上,可能反映出了几代球星之间的差异。1990年到2000年的那一代球星有些被夸大了。”
谁是当世最好的球员?
——梅西。他是球队中最有决定性的球员。如果我们分析巴塞罗那的表现,分析梅西对球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可以看到他的作用会占到一个很高的比例。即便体能不好、没有达到最佳状态,梅西依然具备天赋。他的出色表现是持续的,是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的。但人们一直无法阻止梅西。
我们知道有些球星总是缺席训练,比如说,罗纳尔迪尼奥吧。这是因为懒惰还是他们确信自己比队友更优秀?你在米兰和国米当主教练时会碰到这个问题吗?
——碰到这种情况很多次了。在足球的世界里,球员的表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训练。但天才总会有些个性,针对他,我认为不必要像一般的球员一样考虑。我的管理正是基于这点的。我不会说:“看吧,小罗,去学校接你的孩子回家,然后休息会儿。”天才的个性,使他成为了天才的罗纳尔迪尼奥,他没必要中规中矩的。没事儿,这事就由我家来,作为住在附近的朋友,完全可以帮他打扫屋子。在他23到27岁的时候也许可以更加勤奋些,小罗没有做到这种程度,只是因为他当时所面对的前提条件可不像梅西、C罗现在这样。谁能知道12年或者15年之后发生的事呢?
是各代球星之间的差异造成了区别吗?
——我认为是的。我们看到济科、克鲁伊夫,这些人的表现并不和今天的球星一样。时间会让我们留下错误的刻板印象。以前只有黑色的靴子,但现在已经有了五颜六色的靴子了。在C罗和梅西的身上,可能反映出了几代球星之间的一些差异。1990年到2000年的那一代球星有些被夸大了。很少有球员像梅西和C罗一样,长期地表现出这种天赋。他们俩做到了,而上一代球星可能只有两三年的巅峰期。新一代的球星,见证过不能长期维持高水准的上一代,自己拿出了不同的表现。他们提升自己,有敬业精神,并了解自己的身体状态和技术特点。
什么原因让你从一位球员转变为像AC米兰、巴黎圣日耳曼这样世界级豪门球队的管理人员?
——是阿德里亚诺·加利亚尼(前AC米兰副主席)。但我自己也一直喜欢管理工作,喜欢为球队建设提供新的思路,协调好球队更衣室的关系。在球员时期,在效力过的不同地区的俱乐部里,我都会思考这些问题。而在球员生涯的最后几年,我和加利亚尼建立了良好的友谊。退役后我成为了他的助理,参与了一些球队事务的决策。由于和Gol de Letra基金会的关系,我有了很多类似的机会,比如负责AC米兰的基金会。而加利亚尼主管转会市场,负责买卖球员,维系着球队内的沟通和交易活动。这是让我在实践中成长的重要一课。
“我没有成为巴西足协主席的野心。现在,我不觉得足协中有人能完成哪怕任何一件有现实性的建设工作。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全局性的腐败问题不仅存在于政治,也存在于足球。关于国际足联丑闻,以及由此引发的、包括巴西足协主席在内的大量官员于美国入狱,你怎么看?
——这是一个沉重而复杂的话题。在最近几年,大型的组织和机构失去了权威。学校、政府、宗教、家庭也是如此。如果我提到的上述几个组织,其领导者没有管控和组织的能力,那只会导致更多的腐败和非法交易……这会引起犯罪。足球同样如此。像国际足联那样的机构,它拥有着比联合国还要多的成员,主办着具备政治影响力的体育赛事……除非真的有人品行完美并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否则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
你曾经说过,只有发展好俱乐部才能挽救巴西足球,假如你是巴西足协主席的话,一切工作都会从俱乐部开始着手。成为巴西足协主席是你的梦想吗?
——很多年前我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了,不是诺贝尔和平奖的候选人,没有保持政治正确的意识……所以我没有成为巴西足协主席的野心。现在,我不觉得足协中有人能完成哪怕任何一件有现实性的建设工作。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任何工作都无法动摇现存的体制。我所渴望的是参与到一个有可行性的决策之中。那也是我目前在足球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
在你的心目中,弗拉门戈和圣保罗的地位大约是持平的吗?
——一日红黑,终生红黑。故事在我父亲还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带我去马拉卡纳球场看比赛,弗拉门戈对邦苏塞索。七八时年代、拥有济科的弗拉门戈,在这样的氛围中,我感觉到了一些悸动。我不算是球队的偶像,可弗拉门戈让我印象深刻。我之前从没想过成为职业球员,这事儿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的。我在弗拉门戈上演了职业生涯的首秀。而在圣保罗,我赢得了锦标,取得了进步。激情属于弗拉门戈,但我身上可能有更多圣保罗的痕迹。
在你看来,如果知名人士都能在社会事务中投入更多一点的时间,这个世界可以减少一些不公平吗?你仍然在Gol de Letra基金会工作的前线吗?
——目前,由我的前妻比阿特丽兹负责在里约热内卢的机构,拉易负责圣保罗的部分,基金会运转良好。我和拉易所投资的,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人的事。你可以去开十个基金会,但依然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你能照顾多少孩子呢?一千,五千,一万?都还是很小的数目。没有必要都去为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设立基金会。我不想做特蕾莎修女那样的事情,可是人类最缺乏的是爱。我们需要改变的是会引发社会动荡的日常行为。有一群人感觉自己被排斥在社会系统之外,感到自己一无所有。他们应对的方式就是变得更加残酷无情,从而引发暴力,然后与我们的生活产生了更多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