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贾鹏芳《宁月》
文丨淡淡翠
初相遇的那一年,我一百九十岁,她十八岁。
我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因为黑色就像那沉沉的夜色,深邃、寂静。我常常在夜空中,独自飞行。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从一座山,飞向另一座山。
没错,我是一只猫妖。白日里,我看起来就像十九岁的凡人少年。只有在夜晚,我才会露出自己的尖耳朵,和指尖那锋利的指甲,然后张开双臂自由地飞翔。
虽然,我的生命无穷无尽,可是我的心是孤寂的。
我在世间活了一百九十岁,看多了春去秋来,见惯了生老病死,却没有任何地方能让我停留。我不懂那些痴男怨女的情爱,也不懂他们对生老病死的执念。
直到,我遇到了她。
那是一个梧桐花飘香的夜晚。月光皎洁,我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上,斜倚着枝干,一手拿了装满桂花酿的葫芦,喝酒赏月。
微风吹过,旁边的杨树叶子沙沙作响。梧桐花香和着桂花酿的酒香,在夜色中氤氲不散。我闭了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默默享受着这宁静时刻。
树下一阵衣裙簌簌的轻响,我警觉地支起耳朵,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妙龄女子。
只见她缓步来到树下,背靠着枝干,拿起手中玉笛吹了一曲《梁祝》。
月光清极,笛音袅袅。一曲终了,那女子又默立了片刻,就匆匆离去了。她白色的衣裙渐渐隐在月色里,成为我眼中挥不去的白月光。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愫在心底滋生。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接近人类的冲动。
于是,我化成一只黑猫,选了一个下雨天,出现在了她家的门口。
她推开门的时候,我正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团。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与普通的黑猫无异,我收起了所有的法力,雨水淋湿了我全身,湿漉漉的毛发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她从门内迈步而出,我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不闪不避。
她惊异于我的镇定,也同情我的落魄。最终,她收留了我,我如愿以偿地开始了与她“朝夕相对”的生活。尽管,她并不知道我是谁。
白昼无事时,她会用自己的檀香木梳,梳理我的毛发;窗外落雨时,她常常会倚在床榻上,捧一本书来看;偶尔,她也会在月光清极的夜晚,去那棵梧桐树下吹一曲《梁祝》。
不论她做什么,我都一步不离地陪伴着她。而我最喜欢的,是趴在她的腿上,让她的手轻柔又缓慢地摸着我的头,一下又一下。
她的眼睛很美,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星辰洒满了夜空。 可是她却很少笑,她的眉目中总是隐藏着若有似无的哀伤。
无数个夜晚,在她沉睡之后,我都会化成人形细密地亲着她的额头、眼睛。然后默默地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就像一个美丽圣洁的仙子。
我多么想抚平她眉间的忧伤。可是,她心中有一个故事,是一段我无法触及的往事。
我隐隐知道,我与她形影不离的日子不会太长久。这是属于猫妖特有的直觉。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一天,大雪纷纷,她带了我去城外凉亭看雪。我在雪地上轻轻跳跃,用自己的爪子印下一朵朵梅花,想以此来逗她开心。
她轻轻笑着,然后蹲下身抱起我来,把脸紧紧贴在我的头顶。
“你果然在这里。”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她的身体一僵,我的心一沉。她抱着我慢慢转过身去,只见那一身戎衣的青年风尘仆仆地站在凉亭外,羽毛般大的雪花飘扬在他的身旁,带着寂寥与沧桑。
我感受到她抱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终于,她哑声说道:“你,你真的还活着。”
“宁月,我回来了。”那青年拾级而上,走进凉亭。
我从她怀中,轻轻跳下去,看他们一对有情人深情相拥在一起。
原来,她叫宁月。她的名字真美,符合她清冷纯洁的形象。可是,这么美的名字,我却没有机会叫上一叫。
真好,她爱的人回来了,而我,也该离去了。
我用尽全力飞回到初遇她的梧桐树下,却再也没有力气,飞上枝头了。我趴在雪地里,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身上。在我意识快要离去前,我想起多年前师傅曾经跟我说的那句话——“身为猫妖绝对不能动情,一旦情伤,必定心碎而死。”
可是,此刻我是幸福的。岁月悠长,我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白月光,尽管,我并不是她的心头痣。
一片雪花落到我的眼睛里,化作泪水一滴。
我合上眼睑,在心里默念:“宁月,永别了,愿你和他白头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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