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又赴山东书城的文学盛宴,由辽宁省作协副主席、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孙慧芬讲演《在心灵的历史里寻找精神高地》,其实就是讲怎样写?如何写好的问题?
孙慧芬讲她童年的经历,讲她开始写作的缘由,她的写作是为了寻找一个倾泻心情的出口,完全和心情有关。因为她是妈妈十个孩子中的老幺,是只存活四个孩子中唯一的女性,自然得到妈妈的爱比较多。小时候的孙慧芬外表安静、内心狂野,日常时刻追随着妈妈的目光,但内心经常发生着一个人波澜壮阔的战争。家中的男人们都外出打工了,生活在一个女性的世界中,由于对自然的雨雪雷电的恐惧,只好向内心寻求安慰,关注自己微妙的心情,也默默关注家中每一个人的不同心情,和自己对话,每天写心情日记,这就是最初写作的萌芽,后来都成了写作的素材。她的处女作《新嫁娘》的诞生,完全是日记的内心故事的真实记录,就如同米兰.昆德拉所说的“他的写作是在抒情世界的废墟上生出来的”。她后来获得鲁迅文学奖的《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也是发生在她居住的乡村中的人和事,就像萧红的《呼兰河传》。“乡土是滋养作家的最大粮仓”(苏童),一个作家无论出生于乡村还是城市,都离不开他生活的地方,这就是怎样写的雏形,记录心灵的历史。
想起《金蔷薇》中,作者将听到的遇到的人和事也真实的记录下来,如去乡村祖父家遭遇干热风,那是从沙漠刮来的地狱之火;在小城居住时目睹房东大女儿安菲莎为情自尽以及为房东治病的女医生有个患有精神病的曾经是地质学家的弟弟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些素材并不一定用在一篇小说中,为此作者创作了一部中篇小说,但那些未用的东西会留下心灵的标记和印痕。
当然,真实记录只是写作的初级阶段,是文学创作的基础,要想写得好,必须有个提高、提纯、提炼的过程。孙慧芬在中学时期偶然获得一本苏联作家法捷耶夫的《毁灭》,读后被文学的艺术震撼到了甚至被燃烧起来了,正如《金蔷薇》中所言“某些书仿佛能迸溅出琼浆玉液,使我们陶醉,使我们受到感染,敦促我们拿起笔来”。文学的力量足能震撼人的心灵,让你有了对文学高峰的仰慕和向往,你会向着那个高峰攀爬。孙慧芬的奶奶对她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我们是河沟里的水,但都要流到大河,最后流向大海。”
文学不仅单纯写心情、写个人体验,必须要有大视野,要有流向大海的胸襟。人不能固守在一个狭小的圈子,要走出来,孙慧芬从儿时外出打工的父亲、哥哥们的身上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文明,一心要跳出农门,走出乡村,走向远方的城市,但远方还有远方,那就是死亡,不懂得远方的终极目标,就不懂得生命的意义。不仅要感知自己,也要感知别人心灵的历史,与别人打通心灵,感受力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能力,感受力是上帝的语言,是灵魂的语言,是打开更广大的人性世界的金钥匙,而打通就是感受力。她写进城的民工、写出走的民工,“我其实就是一个民工”,她的心情历史进程与民工进城都是城市化进程的历史,合着时代的脉搏,与时代同步。
进城后的孙慧芬经历了城市生活的孤独、苦闷,发现她的生活依然在乡村,“生活永远在别处”,在乡村向往城市,在城市怀念乡村。最终发现远方的精神家园是乡村,所以她用写作消融孤独感,以怀念、怀想的方式纪念乡村,抒发精神的心灵历史,寻找精神的高度。她回到家乡,采访乡人,倾听诉说,经历故事,迷恋故事,打破小说的疆界,当下的乡村并没有诗意的存在,一个精神高地的建立,一定是遭受了非日常中的战争,比如死亡,是经历了重大陷落后的提升,才会有灵魂的觉醒,才会有第二次生命的获救和重生,她写十个自杀的故事《生死十日谈》;写一场空难《寻找张展》,写人性的困惑和迷惑,写忏悔者的赎罪《上塘书》,写生活中五光十色的碎片以及那个碎片的光,经历了非常,才隐约看到精神的高地。
写的好的人是会编故事的人,编故事的人不希望自己生活在故事里,在最后我提问了一个关于散文写作的问题,听了孙老师的解答,从此我绝了写小说的念头。写小说和写散文是两套语言体系,写小说要有特殊的天赋,要有丰富的想象力,要会无中生有,这有些道家的思维,而写散文是据实,真情实感,这到有了科学家的求实精神了。2017.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