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心电图直线开始有了波澜
“病人已恢复自主心跳…”
王悦意识模糊之中听到这句话再次昏睡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些迷茫,这是哪?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提醒着她此时正处在医院。
病房里一共三个床位,她躺在中间,右边是一个临窗的空床位,外面阳光正好。左边是一位跟他一样全身插满管子的男生,男生此时也扭过头来看着他,他们两个相视一笑,是了,这是她的男朋友—李义。他,还活着啊。这句话在王悦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却又透着一丝怪异。王悦并没有太在意,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进到医院的了,听医生说,是一场车祸。
没过多久,王悦和男友就一起出院了。一切在出院后似乎变得正常起来,这场车祸就好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投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没有经起一丝波澜,但一切又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王悦和男友手牵着手打算走回他们爱的小窝。今天天气特别好,蓝蓝的天空容纳着白云,春天到了,路边的树刚刚抽出新芽,拥抱着小鸟。真好啊,白云有天空,鸟儿有大树,而我,有他。王悦甜蜜地望向李义,李义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真幸福啊,王悦这样想着,却又觉得这样的幸福是那么的不真实,好像马上就会失去一样…王悦紧了紧与李义十指相握的手。神啊,让时间在此时停止吧。一路上伴着他人羡慕的眼神,两人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的王悦下意识跑去卫生间找药,她记得藏在了卫生间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用粉色塑料袋包裹着。翻箱倒柜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粉色。药呢?
“李义!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药扔了!”王悦生气的冲客厅喊着。之前这种事李义可没少干,他不愿意让自己吃药…因为..
“什么药?”李义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头也没转地回了一句。
“就是那个…”王悦的问话声戛然而止,是什么药来着?如果离开这种药就会活不下去的她不会也不可能忘记啊,为什么会想不起来?还有,她为什么会觉得男友不愿意让自己吃药呢?
王悦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一个女孩疑惑地看着自己。王悦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嘴巴,没有出现以往熟悉的粗糙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细腻的皮肤。王悦先是很惊喜又觉得奇怪,太多太多与王悦的认知出现了差异,王悦的心中有些混乱。
“还好吗?”李义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王悦的声音,不放心的来到卫生间。
“啊,没,没事。”王悦随便应付了回去。“我出去买点东西。”顺便理一理自己混乱的心情。王悦拒绝了李义的陪同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家。
“某某小区发现一名男子王某割腕自杀而亡,其男友正是前几日车祸身亡的李某…”客厅里的电视还没有关掉,播放着这个新闻。王悦出门匆忙并没有太在意。
慌张出门的她没有注意马路那面驶来一辆卡车,王悦吓呆了瞪大眼睛站在原地不敢动。刺耳的刹车声听起来很熟悉,王悦好像看到了一名男子被撞飞了出去,那名男子长得…好像她的男朋友。血…都是血…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李义我求求你,不要死…
“你瞎啊!过马路不看车吗?还不快滚…”王悦清醒过来,眼前卡车停在离她一米的距离,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也没有警车救护车,有的只是骂骂咧咧的司机。
王悦向司机道了歉失魂落魄地离开,那个画面是那么真实,她刚刚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回想起出院时两人之间幸福的感觉,更觉得似乎刚刚的心痛更加真实。
王悦来到菜市场随便买了点东西,身边有个大爷被一个急急忙忙的小伙子撞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前面那个大妈跟摊主大声嚷嚷着讨价还价,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却又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丢了魂儿似的王悦买完东西离开菜市场回到家中,在家中等待的是正在厨房忙活的李义。李义看王悦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出厨房帮王悦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把王悦拉到沙发坐下,抱住了她。王悦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放声大哭起来。她实在太害怕了,一切都变得太不一样了。
为什么菜市场的大爷大妈都没有影子?为什么天上的太阳是紫色的?为什么本该死亡的李义好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为什么她本该是他却变成了他?王悦停止了大哭抽噎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李义长叹了一声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
这里是还活着的人们口中所说的“另外一个世界”。逝去的人们来到这里,不甘寂寞又重新制作了新的世界规则,也就是相当于把那个世界复制过来,一切都一样,只是这里的人们不会死亡,没有边界,也没有条条框框,为了与那个世界区分将太阳变成了紫色,而人们会以生前想要的姿态活在这里。这里偶尔有特殊情况,一些未死的重度昏迷的人也会以一种合理的方式从这里醒来,有的人还留恋着生前的人,事,物,只要分辨出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凭借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就可以回到现实,但有的人会选择留下,则代表着那个世界的肉体死亡。至于区分人是否死亡,李义抚摸着王悦手腕上的疤继续解释着,如果这个人身上还留着曾经那个致死的疤,那么他就是未亡人。也就是说,你想回去还是想留下,都由你自己选择。李义尽管不舍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了王悦。
王悦看着李义的眼睛,想起自己从小时候在他声称自己是女孩的那一刻起,不幸就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到自己头上。父母认为生出了个精神病,把王悦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王悦身为一个男孩子却喜欢小裙子和洋娃娃,孤儿院院长常常用怜悯又嫌恶的眼神看着他。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多少同学暗地里骂他变态,明里欺负他的同学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人都厌弃着他,包括他自己都恨及了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恶心,为什么自己生来不是女孩子?在王悦几近崩溃的时候李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把他拉出了黑暗,不论他是男是女,不论身边的人怎么劝阻嘲笑,李义都义无反顾地爱着他,陪着他。回过神来,面前的李义还是那么温柔地陪着她,告诉她真相给她选择。王悦一把抱住了李义,手上的伤疤在慢慢消失…
“病人没有了心跳,快抢救!”重症监护室里的医生们又手忙脚乱起来。
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后,宣布抢救无效。
主科医生看着男孩安安静静地躺在面带微笑,他认识这个男孩,曾经他也和班里同学取笑过这个男孩,后来长大了接触了一些心理学才知道这是性别认知障碍。饱受欺凌的男孩只是生错了性别,何罪之有?或许生错的性别就是最大的原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