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郝梅丽约会的那天张楠买了包“绿箭”口香糖。张楠站在郝梅丽厂子门口,在油桐树下等郝梅丽放工的时候手不自觉的就往兜里摸。等的心急火燎的又怕见到郝梅丽被说成木头人。
张楠伸着脖子在油桐树下寻找人群中的郝梅丽,大老远的就看到她那齐肩的麻花辫,耷拉着随着走动的步子一晃一晃。
张楠看到郝梅丽的时候不是先喊郝梅丽。他走到停着那花了一小半他当兵时攒的钱买的凤凰牌自行车那儿,扶着把头,右脚一抬,咣当一声,是太过激动,用力太猛。立脚架收起的响声让张楠好一阵心疼。先推车,再接郝梅丽,这省了时间。张楠想着别让郝梅丽再等他推车。
郝梅丽坐上张楠的车,心里嘀咕张楠的能掐会算,在自己正放工的时候才出现,心头有许多不快意。
还是忍住没说出来,这毕竟是跟张楠见过父母的第一次约会,想到跟张楠这近两年的前前后后,郝梅丽又不觉的偷笑起来。
秋分一过,十来月的天气,傍晚是有些凉的。张楠骑着车带着郝梅丽在街上,在夕阳下,在微微秋风中享受着幸福。张楠也不知道说什么,心头却抹了蜜的甜。他一高兴,一阵清脆的车铃声泛开去,引起了不少人的眼光。郝梅丽脸上泛起了红晕,头往张楠背后一靠,扶着张楠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张楠。
张楠喜欢郝梅丽的时候还在当兵。在回家探亲的路上遇到了郝梅丽。那时郝梅丽坐车从丰县回柳镇,张楠也回柳镇。一身军装的张楠自然有个座位的。坐车的人哄哄嚷嚷的挤着。郝梅丽没位置坐。抓着车上的扶手,她就站在张楠座位旁。车子启动的时候,郝梅丽一个没站稳,往后一退,把张楠脚踩了的同时,把张楠皮鞋也踩的都是灰。郝梅丽一时不知所措,连说对不起的同时又想弯下身来把张楠皮鞋上的灰擦掉。一个踉跄跌到了张楠怀里。张楠把郝梅丽扶到自己座位上,站在郝梅丽刚才站的地方,抓住扶手,转过身来,看到郝梅丽那脸庞红扑扑的,他不觉耳根子也烧烧的。
张楠匆匆说了句让郝梅丽坐好又转过身去。
张楠一路上是想回过头来的,一想到郝梅丽脸红的样子张楠就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子又红了起来。
车到了柳镇,张楠下车的时候是慢吞吞的,是不舍得样子。车停稳了,张楠心里打着咕,回过头对郝梅丽一笑,郝梅丽忙着向张楠道谢,看着张楠拎着东西,下车的时候要帮张楠拎。张楠拎着东西不肯松手,说不重。
张楠和郝梅丽是一起走一段路的,两人一起走的时候都没好意思开口。张楠拎着东西在前面踏着整齐的步子,军营里的习惯虽然在刻意的藏着,可习惯这东西,潜在人骨子里的。郝梅丽在后面跟着,低着头是走几步就偷偷看前面的人几眼的。一身军装,走起路来也是腰杆挺得笔直的。郝梅丽看的张楠走路的样子的时候是想到之前在丰县二姨家见的那几位的。家里开饭馆那家的个子不高,还胖。端着公家铁饭碗那个,戴着玻璃镜,看上去倒斯文,却败顶。他二姨给郝梅丽介绍的,家庭条件都不错,郝梅丽却是看不上,她郝梅丽要嫁个威武帅气的。
郝梅丽、张楠他俩要分开的时候,张楠立起了正,行了个军礼说“再见”。郝梅丽看着张楠的身影被西边的太阳拉长,嘴里喊着“我家在郝楼,我叫郝梅丽”后小跑着走了。张楠站着,行军礼的手看不到郝梅丽了才放下。
张楠探亲回到部队后想郝梅丽想的比以前更狠了。站岗的时候总跑神,大晚上的睡不着觉,饭也不香。战友们都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只是问他,也弄不出个所以然。张楠写信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样子,让上铺的战友小赵发现了端倪。小赵眼中的张楠以前写信给家里是从不背着人的,小赵想着张楠写一会儿头扭着看门口,写一会儿头扭着看门口的时候,好奇心就上来了。从后面窗户走到门前是蹑手蹑脚的。推开门一个箭步上前,张楠慌的把信纸反扣在桌子上,可小赵还是看到了信头“郝美丽”那被张楠描的又黑又粗的字。
郝梅丽自从收到张楠的信后再没去相过亲。郝梅丽回信时把自己名字正确的写法写在了信上。收到信时郝梅丽觉感有股风在吹,好像要飘起来的样子。张楠和郝梅丽信写到二十六封的时候,张楠复员了。对战友的不舍被对郝梅丽的思念冲淡。复员后张楠被安排到了镇上粮站的保卫室。回家后张楠便把自己和郝梅丽的情况告诉了爹妈。
张楠爹妈照着十里八乡的规矩托了个媒人去郝楼说亲。张楠、郝梅丽再见面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半的时间了。两个人在一起走的时候张楠不知道说啥,只是笑。郝梅丽也是说不出啥,看着张楠憨厚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只是怪张楠像个木头,不会说话。
两人分开的时候约定了今天郝梅丽放工的时候两人去吃饭的。张楠带着郝梅丽在西街上吃饭的时候那包口香糖还在口袋里装着。吃过饭后赵楠把口香糖纸剥开递给郝梅丽,郝梅丽是不太好意思接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的郝梅丽把张楠看呆了的。
张楠吃完饭后送郝梅丽回宿舍,走一半路后车骑得越来越慢。已经是晚上了,街上的路灯把张楠和郝梅丽的影子拉长。自行车偶然发出“叮咚”的声显得格外清脆,风是不大的,树叶摩擦的声音也能沙沙入耳。张楠说找个地方坐会儿好不好,郝梅丽双手搂紧了张楠说,“嗯”。
张楠停好车,跟郝梅丽坐下,是离厂子不远的一个小亭子,原来夏天热的时候有许多人茶余饭后会来这儿闲谈,十来月的天气晚上是有些冷的。
张楠把外套脱下披在郝梅丽身上,手里郝梅丽的手感觉有些凉。天气是格外的好,小虫打鸣的声响把一天的星星衬的更亮。张楠身体越靠越近,是把郝梅丽好好抱着的架势。
张楠亲郝梅丽的时候,郝梅丽嘴唇上还有薄荷香气。第一次亲郝梅丽的场景张楠是假想过许多次的。只不过没想到还是那么紧张。郝梅丽的嘴唇好甜,兴奋的张楠骑自行车回粮站的路上,自行车嗖嗖的声音把树上的鸟儿吓得扑腾起翅膀。
张含郝二十三还没有着落可把他爹妈急坏了,托亲戚拜朋友的让给介绍,可说起张楠这二十多年挣下的家底,除一家人住的不大的房子,还有就是那停在路旁拉货的车。张楠对儿子是愧疚的,他没有给儿子挣上能说上老婆的家底。
郝梅丽跟张楠结婚是违背了父母意愿的,可看到张楠的老实肯干,也就顺了郝梅丽去。结婚的时候,花轿抬到郝楼的时候吹吹打打的热闹场面,郝梅丽爹妈也是高兴的很的。自己的闺女嫁个当兵的,十里八乡的,面子还是足足的。四床大红喜子被,桌椅做了一套,加上其他家置,是对的住张楠两头猪,一丈花绸布,六百礼金的。那时候的张楠日子是过的含密甜的,郝梅丽的工资够两人花销,逢年过节还能给郝梅丽爹妈和自己爹妈买点啥。而张楠的工资存起来供以后用。
张楠的儿子到了十岁那年国家免除了农民的公粮,工作丢了的张楠用存的钱买了辆货车,考了证,跑起了运输。离家的日子还是苦坏了张楠的,想到儿子慢慢长大了,张楠还是坚持了下来。
张楠在丰县买房子的时候是做好打算的,花十来年的积蓄是给儿子做结婚新房用的。
张含郝到成家的年龄,房子却是嫌小的。十里八乡的托人家说亲总也不成,。张含郝是没得说的,郝梅丽长的漂亮,他爹也不丑,有点仿他娘的,张含郝秀气中又有他爹年轻时的威武。家里条件的局促让见了张含郝的姑娘都没了音信。张含郝在一次次失意中也认识到了什么。高中毕业后就跟父亲跑车送货钱是挣不了多少的,看着父母为自己发愁张含郝心里也不是滋味。房小车无,但他张含郝有的是一股拼劲儿。
张含郝外出闯荡的打算在心里搁到第三天的时候把想法和打算跟他爹妈透了底儿说。他们同意了。
张楠和郝梅丽送儿子出门的时候,张楠脑子里飘来二十多年前与郝梅丽相遇的场景。儿子也有自己的路,就由他去闯吧。再挣两年钱,把现在房子卖了,加上儿子挣的,该能换个大点的房子吧。
曾经当过兵的张楠在军队里的习惯这么多年来都忘得差不多了,送别的时候敬军礼的习惯是送郝梅丽时留下的。如今他腰挺的不是那么直了,两腿中间还闪着点缝,那五指并拢敬礼的手是看不到儿子时才放下的。
张含郝出门时眼里的父亲,倒让他有点伤愁。“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张含郝得给他爹妈带回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