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村里人拿产制海米当职业的最初记忆,竟来自于80年代末挨得老王的一脚。
那是一个蝉鸣肆意炎热夏天的夜晚,我缠着正在锅屋内给锅台上的一口大锅里加什么材料的妈妈,让她一定要用沾湿水的毛巾在我头顶上系一个地道战里民兵队长的造型。锅屋这种闭塞的空间,在苏北农村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可以飘出饭菜香。锅台下的火苗张牙舞爪,大锅内的热水更是咕噜喧腾。这让我的妈妈在出力干活的同时,已然没有功夫擦拭额头的汗水,更不用说抽身对付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她见我蹒跚进屋,在我被锅屋的热气熏得难过之前,温柔的哄我出去。
这个时候爸爸刚进院子,嘴里应该是埋怨着,那么久了下锅的对虾应该早就落网晾凉了,火烧水煮的时刻都是掐表算计好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是在和一个孩子逗乐。爸爸的火爆脾气张口即出伸手就来,他走到了我的身边,我来不及冲他撒娇,就轻轻的飞了出去,继而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面上。并没有特别痛的感觉,但我却被爸爸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了一跳,还是个孩子的我无法用顺畅的语言对这种体验进行发问或者质疑,只能“哇”的一声哭喊出来。毕竟,老王把我踢出去的距离足足有一米多远。
后来在父母短暂的争执后,一锅热虾最终还是散落在渔网上。等着后半夜有风袭来,这样它们就能顺遂父母的心意,一步一步终结在海米加工制作的各个环节里。那天晚上最终我的头顶上有没有系着民兵造型的毛巾我全然没了印象,但我依稀还能感受到虾鲜味和着热气从那个小锅屋里飘散出来的样子,模糊却深刻。这往后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家里的营生,始终围绕着各种海虾、河虾。时至今日,每每和二老回忆我小时候的事情,妈妈总要拿出这段故事向爸爸表示不满,比划着当年我飞出去的距离,老王每次都表示歉意。可我知道,噢这一脚,其实也是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