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一往情深地喜欢上了自然、植物,每次出门,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去公园或郊外,特别喜欢东张西望、俯仰搜寻,一发现什么新的植物或司空见惯的植物起了什么变化,总想探探究竟,这样的过程让人感觉愉快而有趣。
虽然从小生长在北方,但如今记忆里多是青春飞扬的岁月,关于自然,就是小时候那些不知名的小花、稻田里的青蛙、篱笆上的蜻蜓,也都流于印象派了。所以,北方的春天对我来说既熟悉亲切,又陌生新奇。
阳春三月,北方的大地欣欣然睁开了眼,我早已瞪大了眼,注视着一切变化,这不,我在路边的绿化带草丛里发现一些草莽英雄。
首先是名符其实的草根明星——荠菜
荠菜【Capsella bursa-pastoris】,别名:菱角菜、护生草、清明草、上巳菜、净肠草。
为啥说荠菜是草根明星呢,实在是因为它虽然微小、毫不起眼,却贯穿了整个中国文学史,也始终在“美食”界占有一席之地,更是家喻户晓的一株小草。
荠菜最初出现在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中,在《诗经·邶风·谷风》中有这样的诗句:“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说明那时人们已经在食用荠菜而且觉得味道是甘甜的,所以用来比喻生活。
接下来它又出现在楚辞中,屈原在《九章之九·悲回风》中这样写到:“故荼荠不同亩兮,兰芷幽而独芳”,这里他给“荠”赋予了“君子”的意象,与“荼”这个“小人”不同。后代的很多文学作品延续了这个意象,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都知道,充当反面形象的小草很无辜,只是躺了个长枪而已。
再后来,荠菜无数次出现在唐诗宋词中,无法一一列举,这里说几个不得不提的吧。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 —— 唐代 · 白居易《春风》。这首诗点明了荠菜花开放的时间点,与梅、樱、杏、桃、梨花同一季。榆荚和荠花并列,显然是因为它们都比较微小,容易被忽略,而春风不会忽略,这是否可以理解为一种众生平等的观念?
荠菜开始在美食界大展拳脚跟生活家苏东坡先生有很大关系。东坡先生好吃、会吃世人皆知,他发明了很多菜肴至今流传,东坡肘子、东坡肉等等,其实还有东坡羹,主要食材就是荠菜。东坡先生特意写了一篇《东坡羹赋》,记下东坡羹的做法。有兴致大可以搜索一下试试做做。
这么想的可不只我们,早有人行动了,那就是陆游。他不仅试了,还写了一首《食荠糁甚美盖蜀人所谓东坡羹也》记录下来,“荠糁芳甘妙绝伦,啜来恍若在峨岷。蓴羹下豉知难敌,牛乳抨酥亦未珍。异味颇思修净供,秘方常惜授厨人。午窗自抚膨脝腹,好住烟村莫厌贫。” 陆游是真爱荠菜的,他写了好多首关于荠菜的诗。
说荠菜是美食没错,但其实,荠菜更是那些天灾人祸造成的饥荒年月里人们的食物补充。宋代郑獬《二月雪》说的恰是这种情形,里面有句“农夫出田掘野荠,饿倒只向田中埋。”真是凄惨残酷的现实。
离我们更近的,当代作家张洁有一篇《挖荠菜》,里面也有写饥荒岁月里荠菜给人带来的慰藉,读来令人动容。
“经过一个没有什么吃食可以寻觅、因而显得更加饥饿的冬天,大地春回、万物复苏的日子重新来临了!田野里长满了各种野菜:雪蒿、马齿苋、灰灰菜、野葱……最好吃的是荠菜。把它下在玉米糊糊里,再放上点盐花,真是无上的美味啊!而挖荠菜时的那种坦然的心情,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提着篮子,迈着轻捷的步子,向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奔去。嫩生生的荠菜,在微风中挥动它们绿色的手掌,招呼我,欢迎我。我再也不必担心有谁会拿着大棒子凶神恶煞似地追赶我,我甚至可以不时地抬头看看天上吱吱喳喳飞过去的小鸟,树上绽开的花儿和蓝天上白色的云朵。那时,我的心里便会不由地升起一个热切的愿望:巴不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像荠菜一样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
现在,尤其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吃饱吃好都不再是问题,吃的健康才是人们所追求的。《本草纲目》里面写“荠菜煮粥,明目利肝”,我们确实可以在春天再去挖挖荠菜,一面感受无限春光,一面收获春天的滋味。荠菜还有很多别的做法,比如凉拌,比如包馄炖、饺子,再比如东坡羹,甚至可以创造自己独特的做法。
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位草莽英雄是播娘蒿。
播娘蒿【Descurainia sophia 】。播娘蒿的花黄色,很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是很难引起人们关注的植物。它的名气远不如荠菜,不过它有属于自己独特的价值。播娘蒿的果实含油量很高,可达到40%,是可以媲美油菜的油料植物,只是目前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这或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三位草莽英雄是附地菜
附地菜【Trigonotis peduncularis】。这个超级常见的贴着地皮生长的小草,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曾见过它,却不曾留意它开花。因为它的花实在实在是太小了,像个小米粒,没有微距勉强拍到的照片显示它是拥有五个蓝白色花瓣的小花,很漂亮。
造物的神奇恰在此处,如此微小的花朵结构依然精密而精致,并能够很好的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这样的草莽英雄,也是超萌植物,还有很多,让我们跟着春天的脚步继续寻找,继续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