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姑娘向我描述她与脂肪的斗争:“姐啊!我年后辞职了,本来觉得终于可以开始享受生活了,结果才一个月啊,我一下子胖了10斤!我为减肥可愁坏了,你说说,我早上起的晚,省一顿早饭呢,中午才敢吃东西,吃的也不多啊,不就晚上看电视剧的时候吃点零食嘛,还有就是每周和朋友出门聚餐时搓一顿,再偶尔和闺蜜逛街吃个下午茶什么的,怎么就能胖了10斤呢,我该怎么办啊?”
我叹了口气,说,“你的问题不是胖,明明是闲……”
在我们旧有的认识中,肥胖好像仅仅和饮食有关,除去那些“怎么吃也不胖”的例外,普遍瘦身规律显示,一个人吃得越多就越容易胖,吃得越少就越苗条。
但是我带血的经历却在说,身材也是一个人生活密度的忠实反映。
我与肥胖老早就结了仇,5岁之后我就没再有过瘦的记忆。
我的父母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人生,生活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澜,我的父亲曾是厨师,母亲是喂养专家,双方达成共识,认定吃即为最重要的事情,于是联手把幼年时的我喂养得圆滚。
我从10岁时起就可以在家人的鼓舞下吃下三斤牛肉,最大桶的芬达能喝下三分之二,手掌大的包子我能轻轻松松干掉七八个。那年头,我在小区院子里玩耍,站在一堆干瘦的孩子们中间,胖壮如霸王一般,连我妈拉着我走在街上,街坊邻居也要一步一回头地望望我, 像是观看一场生长奇迹。
成年后我也保留对食物至大的依赖,这份热情一直延续到我的大学时。
我对应试书本的兴趣很低,常常逃课过自己的生活,可我逃不掉的是那些人生基本问题。
无论我选择在寝室被窝里看美剧,还是在图书馆的沙发上打盹, 每天早上我需要解决的事情是,“是吃肉夹馍手抓饼还是大包子呢?”中午我需要思考的事情是,“我在食堂吃炒饭还是到外面的小餐馆改善伙食?”晚上我需要做的决定是“我吃还是不吃?”而答案往往是“吃吧!”
当一个人的学习和社交延缓甚至暂停,吃食这种最低级的欲望最容易占据他的人生。
大三时,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美国打工+旅行的夏令营,在宾州的5个月中,我被安排在好时巧克力工厂工作,和其他国家参与项目的年轻人一起,做每日8个小时的流水线工人。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都在重复着同一条路线,去工厂上班,坐工厂的巴士回到住宿的地方。城市的边缘,连年轻人都找不到太多的消遣。
食物成为了疲惫和孤独的消费品,好像只有那些没尝过的奶酪蛋糕和没喝过的啤酒,才是游走远方的目的。
我的生活密度低到历史最低点,每天早晨下班后就是到工厂附近买比萨味的品客薯片,在回家的巴士上吃光它,然后睡个饱觉,起床后唯一的乐趣就是研究厨艺。可乐鸡翅,拔丝地瓜,手擀面条,都是我利用孤独创造的杰作。
在5个月快结束时,一群善良土耳其姑娘邀请我去她们的住处吃饭,番茄煮青豆的简单伙食我吃了半锅,她们赞叹着我的胃口,“你怎么光吃不胖呢!”
几年后我在看着当时我们的合影照片时,才知道有一种礼仪叫恭维。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新西兰,更是发福得起劲,发福到我不敢出现在相机里,更羞于出现在朋友圈里面。
最初的一次照相,是我和朋友相约去博物馆,在看过了新西兰几百年间的变化后,我感慨着说,“拍张照片留念吧”,顺势在博物馆门前摆了个自以为显瘦的姿势,我的吊带上衣很短,有一阵凉风擦过我憋紧的小腹。
朋友在向我展现照片的时候,我惊恐地看到那件吊带上衣的下面,厚重的肚皮赘肉稳稳地卡在了腰带上,这直接导致了我持续几个月的郁郁寡欢,并且同时,我对朋友的拍照水平表现出坚决的质疑。
在奥克兰停脚的最初,我不知道是什么食物有着奇妙的功效,令我一周之内胖了5斤,我唯一确定的是,我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还有,在报纸和网络之间搜索可能的消息时,是巧克力和薯片在抚慰我焦急的内心。
我曾在深夜向闺蜜求助,把手机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我真的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别人光吃不胖,我吃什么都会发胖呢?!”
闺蜜见惯了我懒散的生活,在微信上安慰我,“忙起来就没空胖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念建筑系的研究生,每天要花十几个小时画图,体重对于她,似乎从来不是个问题。
我在新西兰的第一周内近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平生第一次看到生活龇牙咧嘴的样子,从租房到买食物,处处都成了不敢下脚的雷区。
在终于得到一份在超市收银的工作后,我迫不及待以每天10个小时的劳动强度开启新生活,早上天不亮就步行到超市,一整天卖力工作唯恐丢掉维持生计的手段,晚上再步行回到家中,在灯下写写算算,绘制人生,根本来不及去纠结“我吃咖喱还是吃炒饭?”
我每时每刻都在为更好的日子做打算,没空再去看电视剧吃巧克力和薯片,食物成为了退居于很多欲望之后的一件事。
我在工作几个月之后又生出去读书的梦想。所有的梦想都是有代价的,我升级了工作强度,以换取高昂的学费。我不再有休息日,从清早到深夜都在为梦想添砖加瓦,那是我最穷最忙碌也最充实的一段时间,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正经事,每天不到七点钟出门,近午夜时才回到家,我见到的城市总是在一副昏睡的姿态,我竟然一路哼着歌前进。
我在争取到读书的机会后,又为自己增添了一份工作。赚钱读书写作业搞文学创作,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常常令我忙到深夜,我把一杯杯咖啡当作灯下陪伴,而不再捧着一碗红油抄手把韩剧看到欢畅。我对人生中超出食物的很多事情,有了更好的胃口。
我的人生,以前所未有的状态忙碌着,我的裤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宽松下来。
原来人生若有了为之奋斗的正经事,脂肪才能有别的去处。
我在二十五岁之后,格外关心体重,现代科学为女性的发胖年龄标注了危险的记号,“女人年龄过了25岁之后,代谢下降、排毒能力下降,身体各项代谢指标都开始下降,唯独脂肪比例逐渐上升……”
二十五岁之后,我最勇猛的减肥成绩是在半年内减掉20斤, 在与朋友分享这段经历时,大家纷纷称赞跑步的力量 。
我说,“不,不全是跑步的功劳,是忙起来才没空胖的。”
回忆起那段日子,自己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去跑步,一个小时后回家,吃过早饭去上班,下班后读书写字为新书构思故事,连周末也是如此,早上去健身房跑步,回来后整理一周的文章,下午去采购一周的生活所需。我很忙,并且忙得很有意义——我常常要在堵车的间隙,听车里的碟片自学日语。
我在与朋友说起这段经历时,她表示完全地赞同,她在工作第一年后瘦了二十斤,没有节食,一切发生得自然,这大概是一样的道理:当你有了为之奋斗的事情,就不会再觉得食物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对食物的热爱会变得非常有限,非常节制。
记得在哪里读到过这样一条新闻,有记者问李玟,如何保持身材?李玟说,不会刻意保持,一到宣传期,跑大量通告,自然就瘦了。
最好最持久回报率最高的减肥方式,就是忙起来,不单单为那些生活琐事忙碌,还要为有质量的事情忙碌,后者会让你意识到,只为一日三餐而思考的人生有多么狭隘。
我从前领教过数种减肥方式,从喝减肥茶到节食,除了经受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打击,我也发现一切苦行僧的减肥方式无法持久。
当代女性深受旧式减肥的毒害,开始注重持久的减肥方式,就像是火遍全球的澳大利亚女健身教练Kayla Itsines所倡导的生活理念,我们不排斥对食物的热爱,可以偶尔吃巧克力吃点心,不必对身体摄入的卡路里斤斤计较,因为好的身材自然会在充实而健康的生活方式中到来。
自从见识到“忙起来就没空胖了”的威力后,我一直尽力使生活规律,使自己自律。
每天早起,睁开眼睛就不再舍得多睡一秒,刷牙洗脸吃完早餐坐在电脑前,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沓,每天为自己制定固定的计划,写1篇文章,读1本书,和读者分享生活,在微店回复顾客,保证一周4天出现在跑步机上和游泳馆里,而每隔一段时间我的脑袋里又会生出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我想去旅行,想去读书,想尝试很多具有挑战的事情。
我不再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决定“吃什么”,我也不再舍得把大好的时光用去哪个火爆的餐厅外面等位置。现在的我,更注重各种微量元素的摄入,我更介意自己为身体补充的养分,是否如我为生活安排进去的事情一样,有质量有意义。
潇洒姐在书中俏皮地写道,“从今天起,做一个匀称的,顺眼的,清爽的人,不再挣扎在体重秤边缘,不再憎恨与愧疚。从今天起,面朝大海,仙风道骨,徐徐褪去XS号的衣衫”。
这大概是从女明星到平民姑娘,所有女性都想拥有的状态。
而如果你曾如我一样,恼怒上天始终没有给你穿着XS号衣衫的身材,也许他是在等你忙起来。他想让你在忙碌起来的人生里,收获比瘦身更好的礼物。
在写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刚刚吃了一块Whittaker’s的巧克力,带大榛子仁的那种,细腻软滑,味道和这忙碌的早晨非常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