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终于出院了,办完出院手续,我们驱车来到山脚一家温泉酒店,希望能缓解一下近期身心的疲惫和压抑,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吃完午餐,在院子的水池边驻足停歇,水中倒映着稀疏的枝丫,旁边一轮圆圆的月亮吓了我一跳,抬头往天上看,一轮被雾霾笼罩着的太阳灰暗无光,再低头看去,水中那轮倒影却格外圆润饱满而清晰,像极了一轮光华璀璨的明月。
一阵风儿吹过,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那轮美丽的水中日影开始摇晃荡漾,它美则美矣,却是那么的不真实,那样的容易破碎。
我们静静走过大草坪,两个人都袖着手,谁也不想说话。草坪上,小路旁,种植了许多银杏树,正是银杏树最美丽的季节,每一片树叶都变得金黄,树枝轻轻抖动,几片树叶便打着旋儿摇曳着飘落在地上。草坪上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一片金黄中露出草儿星星点点的绿色,草坪不像是草坪,倒像是银杏之毯。
银杏叶里,能看出有一些已经变黑的叶子,说明这银杏之毯不是这一两天形成的。酒店的环境十分干净,清洁工人应该是十分尽责的,但是独独没有清扫草坪上满地的银杏叶,我在心里暗暗感谢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十足的秋思秋意。
这里的银杏树都是新植没几年的小树,我仔细望着它们,树干均不过一掌宽,伸出的小枝小桠更为纤细,但树叶却簇拥着长在一起,不由让人想起樱花的锦簇花团来。
我对银杏树有着一种深厚的复杂感情,小时候,父母两地分居,我和妈妈生活在家乡的小镇上,妈妈边教书边带我,因为那时太小,小时候很多故事都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记忆中就有那么一棵银杏树。
用妈妈的话说,我是她用泪水带大的,小时候多病,小镇的医院是我常去报到的地方,而治病对于小镇人来说,还有另外一种方式:祈福。
姥姥拎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馍馍和香火出门的样子我依稀还有印象,妈妈说,有一次我发烧几天不退,夜里胡话连篇,医生也没了法子,是姥姥到银杏树下祷告祈福了整整一天,我的烧才慢慢退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棵银杏树,是小镇人心目中的神树,据说有上千年的树龄,大家有什么难事烦心事,都愿意去到树前点一炷香,叩拜祈祷,跟它说说自己的愿望。而它,也神奇的佑护着大家,久而久之,神树的名气越来越大,十里八乡的人们信奉它,甚至邻县的人也赶来向它诉说。
姥姥去还愿的时候带我去看过它一次,似乎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棵银杏树冠之大,我这个小小孩站在树下抬头看,只看到满眼的黄叶,似乎没有看到过天空。姥姥点上香火,口中念念有词,让我跪下磕头,我乖乖照做,印象深刻的是树干特别粗,我是抱不住它的,但是树干中心空了很大一部分,像被挖空似得,黑黢黢的,姥姥说是烧香的人们不小心走火,大树着过一次大火,人们都以为它枯萎了、死去了,但是来年春风里它依旧发芽生叶,依旧郁郁葱葱,让人们惊讶的同时更加佩服它、相信它的神奇。
离开家乡已经快三十年,偶尔回去也是和亲人团聚,那棵神奇的银杏树再也没有见过,小时候呆过的学校已经变了模样,不知道那棵老树还在吗?它还好吗?是不是依旧每年笑春风,是不是还有厚厚的香火堆在它的脚下,是不是还有那老奶奶,挎着篮子,带着小孙子,虔诚的对着它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