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缘起: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44岁的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江州在今天的江西九江,地处偏远,物候风俗都与京城长安迥异,白居易生活得很不习惯,加之无辜被贬,心中郁郁,十分苦闷。元和十一年,白居易在湓水边送别友人,忽听到水面一只小舟内传来琵琶乐音,弹的正是京城流行的曲调。白居易便邀请弹奏者出来相见。弹琵琶的是一位女子,从前是京城教坊中的乐伎,年长色衰后嫁与商人为妇。诗人白居易感慨自己与琵琶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便为此次相遇写下了著名长诗《琵琶行》。《琵琶行传奇》系列小说正是根据白居易诗作《琵琶行》创作而成。
一、
公元805年的秋天,梅洛儿在卧室的墙上贴满了许合子的画像。每当她弹琵琶弹得累了,就朝墙上的许合子望去。画中女子腮凝新荔,远山如黛,朱唇微启,美目流盼。梅洛儿看得痴了,再转头凝视镜中的自己,不觉粲然一笑。那是一般无二的姣美容颜,却比画中女子更添了几分青春。梅洛儿心中欢喜,抱紧了琵琶,更加勤奋地练习起来。
这一年是多么值得纪念啊!一个名叫李纯的广陵郡王刚刚登基做了皇上,他就是后来被称为宪宗的那个唐朝皇帝。至少有半年的光景,《大唐联播》日日报道着新皇的新政,京城内外万象更新。人们整日伸长脖子盼望着,仿佛一觉醒来,开元盛世就会再次降临。那时节,秋日胜春朝的古老预言成了真,至少在很多人心里,风中飘摇的不是衰落的草木,而是绚烂的春花。
对于十四岁的少女梅洛儿来说,这朵春花便是许合子。六十多年前,无爹可拼的许合子仅凭出色的歌喉,硬是挤进了中央歌舞团——梨园宜春院,成为励志姐的典型。每当她为玄宗大大歌唱一曲,必然引得百口称赞、万众倾慕。她的演唱会一票难求,只有真正的政坛大佬才有资格领到一张限量版的入场券。这个开元年间的灵魂歌姬、大唐歌坛的不朽传奇,是梅洛儿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女神。梅洛儿虽出身风尘,却并未自轻自贱,她从小立下志向,不做花瓶不拼爹,要凭借出色的琵琶技艺成为大唐娱乐圈的一股清流,继许合子之后的第二个乐坛传奇。
因此,她白天刻苦练琴,夜晚认真表演。其他直播间的小姐妹总爱炫耀她们收到的礼物,饶有兴味地谈论着京城阔少,梅洛儿却只扫一眼角落里成堆的路易威登和后院中停不下的的玛莎拉蒂,冷笑一声,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二、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公元808年,第九届“说得好听不如唱得动听——银嗓子喉糖”《我是乐手》开始面向全国海选。这个比赛捧红了多少明星啊,裴神符、李龟年、李鹤年,还有女神许合子,都是因为这个比赛才脱颖而出。梅洛儿激动万分,感觉自己事业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第一轮海选,三百个参赛者中留下了三十人,梅洛儿成功晋级。第二轮导师盲选,三十个参赛者中只录取三人,梅洛儿凭借一曲《六幺》再一次技压群芳,成功晋级。第三轮是即兴创作,要求参赛者在十二个时辰内,以“开元盛世”为主题原创一首作品。
哦买嘎!这个主题简直就是为自己独家定制的啊!梅洛儿兴奋异常。不用说十二个时辰了,就是立即演奏,她也有必胜的把握。早在两年前,日夜向往开元盛世的梅洛儿已经创作了一首琵琶曲《霓裳》。此曲大气磅礴,华丽精致,不乏婉转绮丽的缠绵情思,就是让杨妃复生,倚歌起舞,也当得了。
灯光亮起,梅洛儿怀抱琵琶缓缓入场。她左手拢捻推挽,右手抹挑扫轮,千变万化间,乐声嘈嘈切切,如珠玉贯耳,花底黄莺,又如铁骑刀枪,铮铮激越。一曲终了,全场寂然,片刻,掌声如雷。
梅洛儿含笑谢过,缓缓退场。结果,她已知晓。
三、
等待总是漫长的,即便是最有把握的等待。
此刻的梅洛儿,正与另外两名选手坐在舞台中央宽大的沙发里。他们的对面,站着节目组总导演陆老师。陆老师的身后,是几十个地方电视台的摄像。
看看,这最高规格的比赛果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咳咳咳…”陆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经过节目评委会的认真研讨,综合场外观众的投票结果,我宣布,第九届‘说得好听不如唱得动听——银嗓子喉糖’《我是乐手》获奖者是——”
“首先宣布第二名,最佳创作奖。这位幸运的获奖者是——”
梅洛儿感觉自己右边那位长发飘飘的男子正在微微颤抖。
“他是——”
“羌笛手薛慕牙”
嗡!梅洛儿脑袋一晕,还来不及想什么,只见右边的长发男子“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感谢皇上!感谢节目组!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家人!感谢我的羌笛老师!谢谢!谢谢!谢谢!”
梅洛儿感觉自己的手被这个叫薛慕牙的长发男子握了一下。他表演了什么?梅洛儿实在记不起来了。哦!那不重要!他是第二名,那么第一名全能明星奖非自己莫属。她开始有些紧张了,双手微微发抖。
“接下来,我宣布,第一名全能明星奖和第三名最佳人气奖的获奖者,她们是——”
梅洛儿抖得更厉害了,冷汗蹭蹭蹭往额头上冒。她瞥一眼左边的选手,呵,那艳丽女子竟然满面笑容,镇定自若。莫非——
“她们分别是——”
“歌手杜秋娘和琵琶手梅洛儿! ”
纳尼??
杜秋娘?歌手?最佳人气奖?谁?我?
只见满面笑容的女子款款站起,躬身答谢。
梅洛儿不知所措地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我得了最佳人气奖么?杜秋娘是谁?她表演了什么?
这时候,梅洛儿脑海中闪过一个清亮女声,那时她正在后台擦拭琵琶: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杜秋娘,她不是反贼李锜的小老婆么?
一个演奏类的比赛,她跑来唱歌?
这也行?
四、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梅洛儿坚信,心若在,梦就在,下一个乐坛传奇就是自己!虽然这一次只获得第三名,但这可是根据网友投票选出来的“最佳人气奖”,直接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
想到这一层,梅洛儿便高兴起来。
这几日,她愈加刻苦地练琴。《我是乐手》的导演组策划办一台不插电不开灯的表演赛,邀请前三名获奖者参加,当今皇上将亲临现场,为梨园挑选新人。梅洛儿心想,这下机会可来了,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奏成名不是梦!
她将自己心爱的琵琶擦得锃亮,反复调弦正音,右手握紧拨子,深深呼吸……
灯光渐渐变暗,黑暗中,她知道有一双赏识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薛慕牙吹响了前奏。呵呵,这水平还真不怎么样,不及教坊同事逍遥子的三分之一。
杜秋娘的歌声也在黑暗中缓缓响起。唱的还是那首《金缕衣》。
哼,她就只会这一首曲子吗?嗓子倒也不赖,不过,比起许合子来,还差得太远。
来不及胡思乱想,梅洛儿按照预先排练的曲谱,弹起了琵琶。
这一曲难度太低,演奏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曲罢,灯光亮起,梅洛儿正想站起来谢幕,却发现红色的幕布根本没有拉开!幕布外面,依稀见得灯光昏暗,一个细长的身影跳动在幕布上,有喝彩声响起。
“好!”
一男子沉声说道:
“秋娘果真名不虚传,不仅歌喉婉转,更兼雅擅琵琶!朕深感相逢恨晚!朕要让你到朕的梨园中教习子弟,你可愿意?朕还要纳你为朕的秋妃,你可愿意? ”
幕布上的细长身影晃动了一下,似躬身拜谢。
梅洛儿发疯似的扭过头,看向身边的薛慕牙。
薛慕牙正握着羌笛站在一旁,脸上光影浮动,神色难辨。
梅洛儿猛然想起,刚才自己在演奏的时候,琵琶的乐段与歌唱的部分的确是交错出现的,也就是说,这完全有可能是一个弹唱的表演!
她一切都明白了。
薛慕牙后来对她说:
“你我隶属乐籍,世世代代都是贱民。你以为我们这样的人,真能当上大明星么?”
五、
梅洛儿捧着“最佳人气奖”的奖杯,回到了虾蟆陵教坊。
一别十日。她的卧室里,堆起了更多的路易威登。后院里,出现了更多的玛莎拉蒂。
她还是一个网红。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是墙上的许合子依旧巧笑嫣然,提醒着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梅洛儿不甘心。
—未完待续—
下一章:琵琶行传奇之网红生涯 | 连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