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梦溪怀孕了,这是她与阿哲的爱情结晶,她想着,越想越幸福,她想要立刻见到他,于是收拾行囊跨越几千公里,乘飞机飞往阿哲的的城市。那是个繁华的大城市,阿哲在进修的城市。小安和涛是阿哲的好兄弟,和梦溪也是多年的好友,他们自告奋勇陪同梦溪前往。
经过长长的三小时,梦溪终于来到了阿哲的城市,她雀跃地跳着跑向阿哲,阿哲没有抱她,“你看毛毛已经四个月大了。”毛毛,他们的孩子,她挺着圆圆的肚子要阿哲摸摸。阿哲却没有看它。向小安和涛走去。晚上,三个男生相约出去喝酒,梦溪不能去,只能在阿哲的住处安静地等他。9点,10点,11点,12点,她听见门锁拧开的声音,她一蹦一跳去开门,阿哲没有看她,只是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跑来?”他终于开口了,梦溪有些意外,“我和毛毛想你了,所以就来了。”梦溪诧异地看着阿哲的反应,因为记忆里阿哲是个无比温柔的男人。“我在这边还要念书,打工,我压力很大,很想好好把书念完,可以吗?”说完,阿哲又恢复了一脸的漠然。梦溪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那么我们以后多沟通,我尽量不打扰你的学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阿哲冷不丁又说了一句。“你指的是我们?我们的孩子?”梦溪有些莫名其妙。“我知道你可能会去打掉,那是你的决定。”梦溪没有再说话,真的到了这步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打开大大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与阿哲似乎没有半点联系,在这个男人准备彻底撒手不管的时候,她从心底感到一阵被动,孤立和无助,当一段感情其中一方已经准备彻底撒手,就连感情的副产品——孩子,他也彻底放弃的时候,多说无益。一切真的成为了梦溪自己一个人的决定。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包括怎么与阿哲相爱,怎么甘心情愿地怀上他的孩子。来到这里之前的那种心底是不是升腾着的小幸福瞬间荡然无存。她还在收箱子,回头看一眼阿哲,他已经沉沉睡去,这个箱子怎么这么难打理,东西怎么这么多,似乎怎么装都装不完。什么家庭装的沐浴液,她不懂自己怎么会带了这么多东西。她拍了拍旁边枕着她衣服睡觉的女人,“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衣服,我要收拾箱子了。”女人挪开身子,她把衣服塞进箱子里,可还是有好多东西。忽然身边响起了公共车报站的声音,梦溪站在公车的最后一排,继续整理她巨大无比的箱子,带着狼狈,带着无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陌生,都只剩下她自己和内心的孤立。
闹钟响了,梦溪看看闹钟显示的时间是7:00。她觉得可以再睡会儿,她伸手去抚摸自己隆起的小腹。轻轻地向宝宝打招呼,自从怀孕以来她就有这个习惯。她看看身边空空的,床上只有她自己,她轻轻坐起来,走到对面的卧室,男人正背对着她,她在男人身边躺下,从背后抱着男人,继续睡。男人轻轻转过身来搂着她。
“好些了吗?”梦溪问。
“昨晚半夜发烧了,用被子捂出一身汗就退了,没事的,好多了。”男人亲昵地摸摸梦溪隆起的小腹:“早安啊,宝宝”,然后抱抱梦溪,又把脸转过去,怕把感冒传染梦溪。梦溪觉得心里一阵幸福,钻到男人怀里,蜷缩成一只雏鸟的样子,她感到温暖而安全。
这年梦溪27岁,和阿政相恋三年,结婚两年,她有些惊喜地发现,原来婚姻的面貌,也可以是每天都在恋爱中的样子。
“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阿政问梦溪。自从梦溪怀孕了,都是阿政每天早起出门买梦溪喜欢吃的早餐。
“今天你不要去买早餐了,多睡一会儿”梦溪温柔道。她没有提及那个梦,她从不会在阿政面前提起阿哲,她闭着眼睛搂着阿政想着,还好,还好,这才是我27岁的样子。
爱上阿哲那年,梦溪17岁,正是恋爱大过天的年纪,17岁到22岁的梦溪,恋爱1年,失恋5年,那5年梦溪在这种情感中浮浮沉沉,不能自拔,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却无法从这段感情中把自己打捞上来,她曾经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有时她也纳闷,短短1年的恋情,止步于牵手。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情根深种。爱情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讲,失恋的那5年,她尝试着去爱别人然后忘掉阿哲,却发现自己终究未能得逞。在任何一段关系里,她都想着阿哲。到后来,阿哲成为梦溪心中一个含糊不清的烙印,生涩地疼痛,却看不清形状。她会梦见阿哲,梦中的人与她演绎着不同的故事,去了不同的结局。年月愈长,她发现自己渐渐只记得那种被动,孤立的陌生感,被遗弃的陌生感,再记不起她与阿哲的细节,这种感觉却不断地折磨着梦溪,摧毁她的自尊,将她搓圆捏扁,又回复原来的形状,看起来从未受伤的样子。两个人一起开始的舞蹈,变成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人径自精彩,另一个人却一病不起。直到五年后梦溪遇到阿政。
她只记得恐惧,焦虑的情绪满溢心头的时候,深夜3点一通电话,总会有个温柔的声音为她开解,就这样,她精致妆容下不堪一击的内在世界被靠近着,拥抱着,接纳着。她再也没有梦见阿哲。
结婚两年,一切圆满静好,午夜梦回,她又毫无预兆地梦见阿哲。梦里,陪伴她走进27岁的人是他,孩子的爸爸是他,她爱的人是他,一切却毫不留情地走向破败,当灯火阑珊,曲终人散,最终依旧只有她留在原地。梦溪听着阿政轻轻的呼吸,她觉得当下真好。第一次,她觉得10年前她与阿哲的那个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第一次,她回过头去正视恋后的那5年的那个她,那个狼狈的她,似乎嘴角也有一丝感恩的笑意。她做了一场噩梦,此刻内心却满怀感激。很多事情,也许再早些,再晚些,梦溪都不会变成现在的梦溪。也许这世上许多我们的执着,在多年前的某个瞬间,都早已有了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