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还能再迷糊些吗

周末的大街上更加热闹，从范美慧那里出来后，叶青没有去坐公交车。

林明的话让她有些震惊，她不相信楚楚可人的范美慧有那么重的心机，眼前还不时闪现出那个叫珠珠的小女孩，从无忧无虑到心事重重，从开朗活泼到内敛腼腆。她无疑是可怜的，但是美慧呢？她失去了孩子，而且有可能永远失去成为一个母亲的可能。

那么，是谁错了呢？是朝三暮四的男人吧。妮可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绝不相信男人的嘴。

自己呢，这么多年，为何紧闭心门?或许，行走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打不开的结吧。藏在深处的不能释怀更加让人煎熬。

一边走一边想，叶青忘记走了多远。等到她回过神来，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没关系，小区门口张大爷说过，嘴是江湖脚是路。叶青拿出手机，心说，“大爷，现在一个手机在手，连江湖都可以用它替代了”。

点开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分不清图上和实际方向。这让叶青教初中地理的父亲很是恼火，因为自打有地理课开始，他的宝贵女儿就没有及格过。

给方子明发个位置共享，今天周末嘛，他来接总能省下几两银子。想一下方子明的反应，准是气得跳脚。估计他这会儿正在和他的电脑约会呢。

发完信息，叶青发现路旁居然有一个不大的公园，里面有几个老人家围在一起下棋。很明显看棋的比下棋的多，两个阵营大有交锋正酣的意思。

一看到象棋叶青就忍不住手发痒，她也围过去观战。红脸的老伯执黒棋，白须飘飘的老者执红旗。眼看黒棋被逼入了死胡同，红脸老伯这一方的人有的说要跳马，有的说要舍车保帅。红脸老伯举棋不定，白须老人气定神闲，眼看胜利在望。

叶青仔细看一下，她忘了父亲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训诫，再说，很明显他们是团体赛嘛。

“黒棋卒进一就可能化解僵局了。”叶青忍不住说。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红脸老伯常舒一口气，接下来的步骤顺水顺风。最后他居然将一局死棋下成了平局。

几个老人互相看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邀请叶青和他们下棋，他们不相信这个文文弱弱的丫头居然会下棋。

说起下棋，这可是叶家家传的。为这个，叶青做医生的妈妈不知道说过他父亲多少回。叶青是她们家的老三。小时候叶青经常问他爸爸，爷爷究竟有多么想要孙子。光看看她两个姐姐的名字，（据说是乡下爷爷取的），大姐招娣，二姐再招。叶青一直很感念爷爷 ，没有把自己叫做三招。或者，到她出世的时候，爷爷对于能不能抱孙子已经彻底放弃了。

小时候 ，经常看到爷爷和小区门口张大爷下棋。爸爸每个周末也雷打不动地陪爷爷下棋。耳濡目染之下，叶青的棋艺自然是精进神速。

不认识其他字的时候，叶青就知道，“车走直路炮翻山，马走日字象走田，卒子过河无退路，双士左右在将边。”

父亲大为欣喜，视为传人，教起来更是不遗余力。小时候，叶青妈妈基本上不让她叫在外跟人下棋的爷爷回来吃饭，因为如果叫叶青去，母亲一定还得再派招娣或再招去再叫一次。

二姐成年后早将她的名字改成叶凡了，可是爷爷固执得叫她再招。二姐生气，叶青就该叫绝招，凭什么她的名字还像个名字？招了一辈子，招来了计划生育。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招呢。

叶青已经好久没有跟人下过棋了，虽然电脑游戏无所不有，她总是不喜欢在电脑上下，因为看不到对手的表情。方子明说她有虐人倾向。叶青对此嗤之以鼻，不懂棋的人自然不懂下棋的妙处，难道只是争个输赢。

叶青坐在石凳上，聚精会神地指挥她的千军万马。白须老者一开始的气定神闲转变成了小心翼翼。每一步他都沉吟良久。看来这个小女子实在是不可小瞧，自己今天要是输给她，那棋王的名声可就是徒有虚名了。

白须老人落子越来越慢，呼吸也急促起来。叶青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抬头看到他用手拭去额头的汗珠。

接下来的棋，叶青也走得犹犹豫豫，她在考虑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结束这场厮杀。结果又有什么重要？自己输了，起来就走人，白须老者如果输了，估计会被他的棋友们笑话。

叶青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冒失了。

叶青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下，冷不丁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她一回头，看到方子明。

解围的驾到，叶青做了个鬼脸，对白须老者说，“对不起，伯伯，我家里有事，这盘棋看起来是下不完了。我得告辞了。”

“小姑娘棋艺精湛，棋风大气，实在难得一见。”白须老者说，“望以后有机会还来切磋。”

“谢谢夸奖。”叶青说，“改天有时间一定还来打扰，再见了。”

方子明对老人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是不是被杀得片甲不留了。”方子明道，“你究竟能迷糊到什么程度？自己打的不能回去吗？”

“我终于知道为啥爸爸不和爷爷下棋了。”叶青顿悟道，意识到方子明在责怪她，叶青白了他一眼，“我有让你来接我吗？你知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百度地图？”

“那你发位置共享给我干嘛?”方子明说。

“好了，大周末的别这么生气了，我请你吃冰激凌。”叶青算一下，节省下来的打车费可以吃好几次冰激凌了，于是大方的说。

“请吃冰激凌啊，这主意好，不过你得买三个了。”方子明笑道。

“凭什么啊？”叶青道。

“喏，”顺着方子明手指向的方向，叶青看到路边的临时停车点，一辆乳白色汽车旁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子。“我高中同学，也是发小，今天刚从国外回来。对了，他参加学术交流，暂时会住在我们那里。我刚从机场回来。”

这一连串的信息量大到叶青的脑细胞死了一大片。“大哥，有一种东西叫宾馆。”

“这么不近人情干嘛？上一次你同学来住多久啊？”方子明道。

“那能一样吗？我同学是女的。”

“那我不是男的？”方子明好笑道。

“你无所谓啦。”叶青说。来不及劝他改变计划了，因为那个男孩子朝他们走过来。

“唐鹤，认识你很高兴。”他自我介绍道。

看清眼前这个叫唐鹤的男孩的时候，叶青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几乎是一样的高，一样的鼻梁，一样的眼睛，甚至，一样的笑。

不一样的名字！只是，不一样的名字?

（无戒写作训练营第四期学员作品，日更第三天2017.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