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特别怕黑,一到晚上,就不敢一个人待着。
哪怕自己已经困得不行了,也不敢独自上楼睡觉,黑夜,让我的安全感消失殆尽。
但是,大人们却总爱让小孩子早睡。
很多个睡不着的夜里,我都是躲在被窝里,默默的祈祷着那些若有似无的妖魔鬼怪不要发现我的存在。
只是,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也不知道是夜色太美还是我胆量见长,我开始不再害怕黑夜,我甚至不再听话的早睡。
我想,我有些迷恋黑夜了,哪怕夜幕降临,我就开始心慌意乱。
谁又知道呢?
最深的夜里,有我最自由也最挣扎的灵魂。
或许,长大后,只有黑夜愿意给我们放纵的机会,也只有在夜幕降临时,内心深处的敏感焦灼才敢肆无忌惮的侵蚀我们日积月累的坚强。
日落以后,华灯初上,要么,你在人潮拥挤的世界中狂欢,要么,你在清寂无人的角落里舔伤。
黑夜就像游戏场上的吉利服,给了我们所谓的安全感,然后无声地攻破我们全副武装的心理防线。
我不知道,黑暗中那个面目狰狞的我们,像不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
可笑的是,我们并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呐喊,因为找不到高山,因为到处都是人来人往。
有很多次,情绪退无可退的时候,我头脑发热的打开QQ,写一些很丧的心里话发出去,渴望收到只言片语的理解与安慰。
只是发出去的那一刻,我没有得到所谓的解脱,反而陷入更深的自我否定。
因为你总会发现的,不会有人在意你濒临崩溃的情绪,更不会有人理解你看似无病而呻的痛楚。
世界这么大,独独找不到一份真心实意的感同身受。
于是,好友可见变为了仅自己可见。
就连手机运行程序框也会被很快的清得一干二净。
那种松了一口气的心情,就像是抹去了某种无法示人的羞耻。
至于朋友圈,更是不会发的,
那里只有 I’m fine , thanks 式的寒暄,
只有一群在手机里朝夕相处的陌生人,
还有永远都把你当作没有主权,没有想法,不能反抗的个人所有物的大人......
更多的时候,
我们只是空茫地翻看着朋友圈里光鲜亮丽的表象,
刷着微博里陌生人的口不择言,
点开某个头像,然后又讪讪的离开,
反复的揣摩着自己以前写过的幼稚的日志......
我们早已深谙,最阴霾的情绪只能藏在空寂无人的黑夜里,安静的,压抑的,没有咆哮,没有呐喊......
那天在云村的热评墙看到一段话:
“你试过侧躺在床上,眼泪划过鼻梁砸到另一个眼睛里的感觉吗?”
大概,长大以后,代替妖魔鬼怪陪伴我们过夜的,是调成护眼模式的手机屏幕,还有偶尔情不自禁,不请自来的眼泪?
我们在黑夜里溃不成军,也在黑夜里放纵那踽踽独行的灵魂。
你有没有尝试过,爬上无人问津的屋顶,从黄昏等到黑夜,从霞云满天等到瀚海星辰?
我尝试过。
很多次。
在那个空荡荡的屋顶,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一个人的心跳,一个人的一整个世界。
脚下是柴米油盐,灯火人家,我甚至还能听见小孩儿们的嬉闹和大人凶巴巴的责骂。
但又有谁会知道,在一个用来遮风避雨的屋顶,有一个人,正贪恋着这无尽的黑夜。
她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沉沦,沉沦,沉沦......
眼中唯一的光亮,是夜幕中触碰不到的星辰。
《哈利波特3阿兹卡班的囚徒》里的狼人,会在月满之夜变形,忘记一切,只回应同类的呼唤。
或许,黑夜屋顶上的我,便是像极了他。
短暂地逃离令人窒息的现实,只想找寻某种触碰灵魂的共鸣。
今年五一的时候,我和朋友们第一次去了海边,由于手头拮据,所以去的是离我们最近的北戴河。
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约定着去看日出。
凌晨三点就起了,出发时,天还是黑的。
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的我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徒步,那天,我们住的酒店距离看日出的公园四公里。
黑夜笼罩的小城,什么也没有,除了和我们一起出发但早已携手远去的一对情侣,我们在很长时间里都不曾碰到别的人。
红绿灯孤独的变换在没有车辆往来的街道上。
最深的夜里,只有我们的呼吸和凌乱疾走的脚步声。
然后天一点一点的放亮,我们遇见了越来越多的和我们一样赶着去看日出的人。
凌晨五点,太阳初出海面,我在公园入口拥挤的人群里拍下了第一张日出图。
我们还是去晚了一点点,只是从来没有发现,黑夜消退得那么的快。
天亮了,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我们,却依旧精神饱满,为这新的一天,为这初出海面的太阳,为这人潮拥挤的世界。
黑夜散尽,我们终会成为人群里言笑宴宴的一部分。
而那个在天黑时追逐光明,奋力奔走的我们,那个一路上找不见同行者的我们,终将会被搁置在流逝掉的黑夜里。
写在最后:
天黑了,我不知道你在哪个角落里溃不成军,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一个放纵灵魂的屋顶;
我对黑夜中的你一无所知,正如你对黑夜中的我一无所知一样;
我无法做到对你感同身受,正如你无法做到对我感同身受一样;
我们在各自的黑夜里踽踽独行,
然后在同一个黎明笑着感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019.08.15
我是安逸,一个人流浪的那个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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