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正在阅读《西班牙葡萄牙帝国的兴衰》,15世纪上半叶和中叶,葡萄牙王子亨利领导葡萄牙人,跨过直布罗陀海峡,抵达北非,沿着非洲西海岸南行,绕过博哈多尔角,抵达撒哈拉沙漠南面的“绿色国家”(今日的几内亚、冈比亚、塞内加尔一带),开创了时代的先河,这是一次伟大的壮举,欧洲人第一次知道广袤无垠的沙漠南面存在生命迹象,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近代欧洲人大探险的开始。
那么亨利算是一个冒险家吗?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极富有冒险精神,那么他是因为运气不错、误打误撞绕过博哈多尔角吗?非也!正好今日看到了《投资的刚需是避险》这篇文章,我深受启发,悟到了冒险精神的精髓,那就是避险。
很多人很奇怪,冒险精神不就是面对危险勇往直前吗?这不是冒险,这是送死。真正的冒险是懂得如何避险。这便是观察者与行动者对冒险精神理解的偏差。比如脑外科手术医生做开颅手术的时候,他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很危险,一点点的失误就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便是从观察者的角度看待开颅手术,观察者认为这是在冒险。而实际上呢?从行动者的角度来看,首先,他的目标是成功而不是冒险,其次,他就是被高强度训练来完成观察者不可能完成的工作的,最后,他是专家,他知道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他知道怎么做是真正的冒险,他更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有效地避险。于是在整个过程中,观察者时时刻刻体会到各种危险,心惊胆战,觉得行动者在不断冒险,最后因为冒险而成功。可实际上呢?行动者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如何避险上,而不是如何冒险上。
葡萄牙王子亨利其实也是如此,首先,他坚信撒哈拉沙漠南面有生命,其次,他不会像北非穆斯林商人那样穿过炎热的沙漠,而是绕行博哈多尔角,传说中,那里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没人敢冒险越过这个海域,那里总是浓雾笼罩,到处都是难以捉摸的湍急的海流,沸腾的海水,炽热的太阳将人的皮肤烤黑,从1422年到1434年,亨利先后组织了14次以绕过博哈多尔角为目的的航行,均无功而返,最后一年,将航行路线改变,不再沿着海岸线前行,而是径直开向西南方向,然后再折向海岸,终于绕过了博哈多尔角,最后他之所以成功完成此项壮举,并非是蛮干的冒险行为,而是扎扎实实地做好了避险准备。为了探险和殖民,亨利开办了航海学校,到处招收水手、船长、制图人员、造船工匠,同时,他还广泛搜罗各种学者,包括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甚至古文字专家,因为一些古代的典籍需要有专门的人来解读和翻译。他建立了图书馆,馆中藏有他弟弟佩德罗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马可·波罗游记》和古代天文学的集大成者托勒密的著作。他还收集了许多地图、海图和各种航海仪器如指南针、象限仪(测量高度或海拔高度用)、横标仪(用来测量纬度或距赤道的距离)。造出适合于在大西洋上航行的船只,对亨利来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大西洋不像地中海,它的航行条件与地中海很不一样,风急浪高是这里航行的特点。也就是说,在地中海上航行的船只没法在大西洋上航行。亨利及其工程技术人员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要造出适合于在大西洋上航行的船只。他采取了许多优惠政策,鼓励造船。比如,建造100吨以上船只的人可以从皇家森林免费得到木材,其他必要的材料可以免税进口。造船和出海的港口就在萨格里什附近的拉古什港市。经过长期努力,大约在1440年,他们终于造出了一种轻快帆船。这种船的船体比地中海的大型商船要小得多,所以显得灵活,易于操纵,可以紧靠陌生的海岸航行,不必像大船那样航行时必须远离海岸。这种轻快帆船舍弃了传统的独桅横帆,而是使用了多桅三角帆,这样船长可以不再那么依赖海上的风向。这种多桅帆船比横帆船更快更安全,在以后的地理大发现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后来哥伦布发现美洲乘用的三艘船都是这种轻快帆船。从轻快帆船的发明可以看到,不是欧洲造船技术的充分成熟推动人们去从事航海大发现,而是由于从事航海大发现的现实需要促进了造船技术的发展。
综上所述,是刚性需要推动了造船技术的发展,造船技术的发展是为了避险的需要,同样,开办学校、广纳贤才、收集相关书籍、准备相关仪表也是为了避险的需要。可见,冒险精神的精髓是避险,未采取避险措施的冒险是赌运气。
因此,冒险常常是旁观者对冒险者的理解,而不是所谓“冒险”成功的人的行动。哥伦布之所以被人们称为冒险家,是因为只有他真的坚信地球确实是圆的,在当时真正能理解这事儿的人还不多,而且他做好了避险的措施并坚信到愿意用行动去证明,用商业去收获的地步。
凡是涉及人身与资本,目标只有两个,尽可能获得最大化收益,尽可能降低系统化风险,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面对未知的领域,首先是安全第一,其次是锤炼自己的学习能力,需要什么就学习什么,成为那个领域的专家,然后像专家一样思考、决策、行动。这才是真正的冒险精神。
当我们旁观一个人看似勇敢无畏的“冒险举动”,在当事人看来只是理性判断下的合理选择而已,冒险精神不是赌博,不是无知的无畏,而是避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