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碧浪中前行,划开的水波人字形慢慢向外扩散,最终拍打在两岸,岸上油油的绿草沾水滴露地悠悠晃动。
常在船上行,肉类的就不多吃,船上少电,电屏充满了也只能省着照明,大部分仍然点着马蹄灯。月夜里悠悠燃着,听船破草流的声音,还有两岸的蛐蛐鸣叫。
小溜子专做船员生意,宽阔水面上靠上来,小舱里有针线百货、盐味调料、零食肉蛋、烟酒熟食,还有黑夜靠上来买煤的。船员生活熬苦,一年四季地水上漂,死工资里只能卖些煤,还不能坏了印子,便把水兑进去。
铁皮船冬冷夏烫,人在其中便受苦不得,尤其冬季,四处冰冷,菜类稀缺。这时给人以安慰的,当属青青的雪里蕻。
过闸停靠割来的五花,炒吃腻味,拿来雪菜配上刚好,油脂被素菜遮掉,还带着肉香,就馍下饭咸香咸香。倘若剩下凉了,也可打开烧酒,一筷筷搛着,驱寒还恣意。远听会船时鸣笛声响,喝多了便可带着醉意入眠。
这种味道我只在船上吃过,回到老家便不种雪菜,只有萝卜缨。
漫长的北方冬季,没有冰箱,只能挖地窑。一人深的长方形大坑里苫垫上稻草包、棒子秸。取来箢子装满红玉、白菜棵、土豆拿绳顺下,由下面的小孩子取出垒好,这是过冬的蔬菜了。
萝卜缨不一样,白菜在外容易冻瞎,萝卜缨可以采来洗净炒菜,配上五花,跟雪菜味道及近。只是头几年日子穷苦,吃肉得等到年关,还得省些吃。
来了西京,餐馆里吃到过梅菜扣肉,跟雪菜、萝卜缨竟极相似,也是配上五花。只不过到了南方,不再这般称呼,而是烧白。有糖烧白,咸烧白。彭城却叫把子肉。
陕菜的梅菜扣肉不配饭,配荷叶饼。肉类却也有区别,不是烧白肉,有些会换粉蒸肉,糯糯的别有味道。
但我还是爱梅菜的那一味,有如老家的萝卜缨,也如江南的雪菜。入口时,便让我一下忘了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