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夜暴雨梨花催人起

第二天天色还早,厝厝就来唤醒华慕。


“小姐,小姐该起身了,姜公子要离开了,怎么说也要打声招呼,拾柒说再见就难了。”厝厝唤的声音很低,因为她清楚的记得上一次火急火燎的叫华慕起床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华慕挣了很久才努力睁开眼睛,早起对她来说太难了,碍于要去送姜聿,她挣扎了一阵,决定不洗漱梳妆了,送完就回来。她的眼睛接触到阳光的时候就知道天色还太早。往日起床,眼睛正和院中葡萄架里透出的阳光契合,今日却看到边角里的阳光。


简单梳了梳头发的华慕就这样迎着姜聿的目光到了华府后门,起初厝厝说姜聿从后门走,她总以为厝厝在耍逗自己,特意先去的前厅,确认没人才到的后门。


拾柒牵着马绳,姜聿立在马边上,华慕没耽搁就走到马前了。她没有直接和姜聿说话,而是绕过姜聿走到拾柒面前轻轻的抱了一下他,拢在耳边说:“拾柒哥哥,要拜托你好好照顾姜聿了,拜托。”


姜聿的目光算得上冷静,可他自小就是一个看不出波澜的人。直到华慕走回姜聿身前,姜聿才开口:“初见就有这般深厚的感情,拾柒也算你厉害。”


华慕玩弄自己的手指,没有熟悉的样子在晨光里实在不算好看,但是干干净净也有几分少女的活泼。“这次是我不辞而别的,你要记住。”


姜聿浅笑,心想着:“原来她还是把我的话当玩笑,也罢。”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去城门口接你。”华慕抬头,收起俏皮,颇为正经的问。


“年底一定回来,到时给你带云京的新鲜玩意。”姜聿许诺,太阳就从他身后缓缓地升起来,夏天的晨风有独特的味道,混着青草和露珠,也带着一去不返的青涩感觉。

“好,那万事小心。”华慕也长大了,算不上成熟,但起码不会幼稚的和姜聿打闹。她也明白,伴读东宫不是容易的事情,自己从小玩儿到大的伙伴渐渐有了自己专心的事情,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一件事情牵绊呢?


送走了姜聿,华慕也没有心情继续睡了,索性跑出去找泉铂一起玩儿,全然忘记昨天伤脚的是她,哭鼻子的是她,生气的也是她。


这半个月的锦城天气都十分好,盛夏的天也不见得很热,就是每日都会到的暴雨有些盛夏的味道。半个月没见,华慕很想知道桑晨在干什么,上次姜聿没来由的无理有没有伤到桑晨呢?


这天傍晚晚霞遍天,明天该是个好天气才对。暗想着,华慕决定明天出趟远门,去看看桑晨这个老朋友。


奈何睁开眼天还是不早了,华慕和厝厝说自己要去找泉铂,厝厝自然知道该怎么和娘亲交代。于是在府里开大门前翻墙出去城外了。


这条惊魂的路在白天走还是很有情调的,自上次遇险之后,华慕知道桑晨不会每时每刻都在身边,自己也不会次次幸运,所以知趣的快步前进不敢耽搁。


虽说只来过一次,但是华慕却有点轻车熟路。拿着那个小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她不敢想象哥哥和姜聿到底是怎么避开这些关卡进来找她,又或者说,桑晨一开始就知道哥哥会来呢?


桑晨的院子没有锁,推门进去的正堂灰灰冷冷,穿过正堂就是姜聿子夫和桑晨打架的地方,甚至半个月过去,姜聿踢倒的葡萄架还是没有扶起来,倒是显得院子几分破败。


正对着的主屋是桑晨的屋子,日上三竿了按道理桑晨也起床了,自己这样贸然的闯进来倒是有几分不合情理。华慕想试探着敲敲门,还没出手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一跳。


“华大小姐这个时候到访有何贵干?”桑晨不知何时在她身后,说话的声音不大,到让谨慎的华慕先心虚了。

“我……我……我来看看你,没有理由不行吗?”华慕很会将人一军,无论对谁。


“可以啊,只是别再带人到我这院子里打架了,承受不起。”桑晨带着几分佯装的傲气,轻撇华慕,等着华慕的还击。


“干嘛呀,我就知道你生气,我不知道姜聿会回来啊,也料不到你们会打起来嘛!今天我来看你,就是赔礼道歉的。”华慕的解释有些苍白,但是句句属实。


“原来他叫姜聿啊~所以……你赔的礼呢?”桑晨反将一军,让华慕手足无措。本还想着解释一下姜聿是谁,没想到桑晨倒是问起礼物。


“恩……礼忘在家里了”华慕撒谎的时候很不自然,但是像骗娘亲一样,次数多了才能习惯。华慕保持镇定,倒是对桑晨说:“你这令牌还真是好用,一亮就能进来,好像这匪安厝也并不安全。”


桑晨浅笑,没回答华慕。她大概不知道这块令牌只有一块,且是桑晨证明身份的信物,而且这大大的匪安厝又怎会容她想进就进呢?若不是桑晨刚会锦城就想见她,若不是一大早跑去华府正好看到华慕上山找他,华慕又怎么能平安走过山贼众多的城外,又怎么能单凭一个牌子就上山呢。


华慕不知道这些也好,没有压力两人相处起来也自然。


“桑晨,你走什么神呐?”华慕抬手在桑晨面前晃晃,手腕上的银链对着阳光闪出花来。桑晨回过神,“别打岔,礼物是什么?”


华慕嗫嚅絮叨:“下次见面给你嘛,一个荷包,我绣的。”华慕想着,平时在家无聊的时候绣了那么多,到时候拿一个给桑晨,聊表歉意好了。


“不行,现在绣吧。”桑晨说的果断,好像不能拒绝,华慕愣在葡萄架边上不知道怎么回答。“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这银线是爹爹从边陲带回来的,若用寻常丝线多无趣呀。”华慕的解释自己都觉得牵强。


桑晨嘴角勾起一弯笑意:“罢了,信你一回。那么今天你总要赔偿我葡萄架吧?”


华慕长出一口气:“好啊,修个葡萄架还是很容易的,但这藤都断了,可有替换?”


桑晨本打算看一眼华慕就去办事的,但这丫头已经到了匪安厝,自己也没有再去打探消息的机会,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空出半个时辰去办事。“山下有卖,我去买,你就随便在我这院子里待会儿吧。”


华慕没什么理由拒绝,只嘱咐桑晨快一点,不然天黑了自己回不了府会挨骂。


桑晨离开半晌后,天色开始阴沉,华慕有点害怕,不是担心桑晨淋雨。一向心大的华慕确定桑晨会躲雨也不至于淋着自己。华慕怕打雷,惊雷闪过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加上隆隆的雷声简直就是噩梦。


华慕玩弄葡萄藤的时候,眼见地上穿过一只灰老鼠,要是在家的时候,早就大喊厝厝了。可是如今身边没人,喊也没用。也不能看着这老鼠横行呀,世间有一个定律就是,没看到的事情不觉可怕,一旦看到就必须知道结果。否则就是无限的后怕。


华慕觉得那只大灰老鼠已经爬上她的肩膀咬她的耳朵了……不行,再怕也要困住那只老鼠,不然自己心里怎么安定?华慕拿着笸箩就追老鼠去了。跟着老鼠跑进柴房,紧张害怕加上手足无措,华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门外,风尘仆仆的小厮锁好了柴房门。想着少爷还没回来,天要下雨可不能让老鼠钻进柴房啃食粮食了。可这小厮不知道,门一锁,华慕就必须和老鼠决一死战,很大程度还是华慕输。


害怕还是占了上风,华慕转念一想,把柴房门关上,确保老鼠不跑出来,自己在外边也一样安全。华慕简直佩服自己的傻,顺势放下笸箩要出柴房。但是这柴房的门怎么先关上了?“桑晨,桑晨,开门!你干什么!桑晨?”

华慕几声叫喊并没有人回应,反倒是天空白闪,一道惊雷,吓得华慕手脚发软。在府里都是厝厝在身边的,哥哥也会用手堵着自己的耳朵,独独只有自己的时候,这雷声怎么越发吓人。


用仅存的理智,华慕爬上柴房的草垛,害怕归害怕,毕竟这屋里还有老鼠,不能放松警惕,这是武将的女儿自带的属性。华慕不知道是谁锁的门,只能盼着桑晨来救自己。


雷声越来越大,雨也跟着来了,华慕紧张的有些发困,时间一长也就睡过去了。


桑晨已经打听到了消息,今晚确实有队伍向锦城进发,人不多武装却齐全,目标还不知道,估计晚上锦城才会传出消息。带着藤条,淋着雨,桑晨三步并做两步跑回匪安厝。


进院子之后,正堂也没有人,院前的竹屋也没有人。桑晨有点失望“是我还不够快吗?她怎么走了……”还没想出个大概,桑晨突然有些紧张,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自己并没有遇到华慕,难不成又是山贼?


桑晨想着就往外跑,一边埋怨自己手段轻,这次一定杀了山贼以儆效尤。还没跑出院子就听着柴房动静不小。桑晨回头看到柴房的门锁上了,他没多想一脚踹开房门。


房内是从高草垛上摔下来的华慕,头上有草身上也有草,一脸惊慌的看着被踹开的门,睡意和恐惧裹挟在脸上,表情难以名状。


桑晨一把扶起华慕问她怎么了,华慕原原本本的复述,最后回问是谁锁的门。桑晨一根一根挑着华慕发间的枯草,然后闻声而至的人也应该到了。


小厮青衣带泥,腰间的双刀闪露锋芒,冲进柴房“少爷你没事……吧”


这声音一起,华慕愣住没再滔滔不绝的分析自己的假想。


“门是他锁的,他是北衫。”桑晨一边收着草,一边给华慕解释。但是这解释一点意义也没有,华慕不认识,不知道是好人坏人不知道为什么要锁门。

“他一定以为我不在家,怕老鼠跑进来吃粮食,所以看着快下雨了就来锁门,谁知道你在里面。”桑晨的推理能力本身就出众,而且眼前的情景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说到老鼠,华慕直接惊起跳上了桌子。“对对对,有老鼠,特别大一只,跑进来的。”


桑晨停住手里的动作,哭笑不得“老鼠会打洞,若是常出入这里,怕是早就顺着洞跑出去了,怎么还会和大小姐战战兢兢的共处一室呢?”然后又是浅笑,扶着华慕下来。


北衫却一直愣着“这少爷……他房里……有不认识的……女人?居然是女人!”


屋外雨还很大,北衫确定少爷没事就去院子里收起之前晾晒的东西。其实已经被淋湿了,只是北衫需要淋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少爷屋子里有个不认识的女人!


“看来今天是修不了葡萄架了,等雨停我送你回去,赶在天黑之前。”桑晨说话很温柔,没有什么攻击性却能让人卸下防备。华慕点头“恩,放心,下次带着礼物来修你的葡萄架。”


桑晨习惯性的浅笑,很想伸手摸摸华慕的头发,看看这个丫头到底有多可爱。桑晨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大概这个女人会破坏自己的计划,破坏自己的设定。谁知道呢,反正自己是想更好的生活,带着这个丫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所有的困险自己会挡,会护她周全。


桑晨楞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怎么就想出这么久远的事情。


等雨下小了,桑晨找了斗笠披在华慕身上,打着一把油纸伞就送华慕下山。老实说桑晨送没打过伞,不是淋着就是躲着。


老实说华慕从没穿过斗笠,不是在府里就是在厝厝的花伞下。


一道凌冽的雷声闪过,华慕吓得缩了肩膀,正好靠着桑晨肩上。华慕不愿意示弱的,怎么能让桑晨知道自己怕雷呢?连礼物都要一问再问的幼稚鬼,知道自己怕雷还不是要笑掉大牙吗?


桑晨没说话,整理了华慕的斗笠就下山了。本是去打听消息看局势的,怎的偏偏觉得不把华慕送到家就不安心呢。桑晨觉得这个丫头别是对自己下了药,怎么放不下呢?


放不下,是对的,今晚的情景怕是华慕一辈子忘不了也应付不来。


到华府的时候雨又大了,天色也渐暗,华慕说“别走正门,看起来好像有客人,我从后墙翻进去,你别走,我拿香囊给你,省得你说我骗你。”


翻墙虽说不困难,但是雨这么大,穿着斗笠还是不方便,衣服和头发多少湿了,还从墙头翻下来要摔跟头的。脚下失重,华慕已经准备好砸在地上,也不是没砸过。但是坚实的肩膀挡住了大半的力,回抱住华慕的是扔了伞的桑晨。“翻个墙也这么慢,还想砸下来不成?今晚华小姐怎么也要给我喝杯热茶了。”桑晨一贯油嘴滑舌。


“你怎么进来啦!爹爹和娘亲看到我怎么说啊?待字闺中的女孩子屋子里有个男人?”华慕真的有点慌,想起话本里妇女不洁而沉塘的画面,华慕还是胆颤了一下,从桑晨身上跳下来,跑进侧堂。


“暨说将军在正堂会客,又怎会注意你的房间?放心,我拿了香囊就走。”桑晨的话倒是也有道理。侧堂是华府放家中流水,家谱还有来往信侧的地方,日常是没有人的。华慕听着桑晨的话也有道理,放松了警惕。


这时门外吵吵嚷嚷,伴着尖叫和推搡打砸的声音。华慕愣了一下,被桑晨一把拉到柱子后,心里想着“别是山贼打家劫舍吧,爹爹和娘亲在哪里?”


华慕想着就有些着急,挣开桑晨要去拉开侧堂的门,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就被推开了。张妈神色紧张,看到华慕更是如惊弓鸟,反身出去关上了门,双手死死扣着门框。华慕正想追过去,寒刀一过,一道血痕就溅在窗纸上。


华慕已经吓得失去语言功能,也没有思维能力。


桑晨一个快步把华慕拉到自己身后,告诉她“别怕,府里应该出事了,别出声。”桑晨没想到,那只队伍的目标是华府,幸亏自己今晚送华慕回家,如果是她一个人,怎么能应付过来。


桑晨能感觉到华慕抓着自己的手臂在发抖,也知道华慕很想去看看爹爹和娘亲,但是张妈看到华慕就反身出去扣着门,就是不想让华慕去看到那些画面。华慕也不是傻子,明白归明白,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总要驱使她出去。


“不能出去,慕慕你别怕,华将军应该也是想你平安的,你出去反而添乱。这些人是官府的人,不会伤华将军性命。”桑晨很冷静,但是看着抖成一团的华慕不免心疼。华慕对桑晨的话半信半疑,明明不会伤人性命那为什么张妈惨死门外?又是什么官府敢动华府的人?华慕的脑子装不下这些,一心盼着风波过去。


可这风波既然找上门来,又怎会轻易过去?门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密集的刀剑声,伴着雷声肆入耳朵,华慕再也等不了,挣开桑晨要跑出去,桑晨知道阻止不了,便对着华慕的脖颈使劲一敲,华慕失去重心眼前一黑就倒在桑晨怀里。


“对不起,我没把握护你周全,藏好等我。”桑晨把华慕藏着柜子后面,挡着锦毯。然后翻身从窗子出去跑向前厅正堂。


华府没人认识他,官兵遇人就打,不服就杀,华府上下除了主事的人,都横倒一片,惨状可见。桑晨一路打倒几个官兵,看到华将军和夫人在前厅和官兵头子对峙。桑晨自然知道这只队伍从云京来,旁边的公公语气阴沉:“华大将军这是抗旨不尊了?”


“臣本无罪,何来抗旨?”华将军诧异,何止,华府上下都很诧异。年前华将军才打了胜仗,怎的就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而且这官兵来者不善,后院打杀的情况华将军还不知道。只知这不能动用亲兵抵抗,小小官兵来犯就用亲兵布放,那不是正中下怀,认了这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


来者突然,华将军只能按兵不动,心里担心华慕的安危,也庆幸华慕此时还没回家。华瀚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护着娘亲和家中女眷,等着父亲一声令下就反击。


可是不能反击,华瀚也知道爹爹的为难。


“华将军不要为难小人,拖下去死伤的会更多,希望您移步困牢,这罪自会审清。案底交由赵大人汇总,也算的公平。”公公阴阳怪气的说话实在让人不舒服,奈何拿着皇上亲身的令牌,已经说明了来意和靠山。


华将军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斜,紧握拳头正在抉择。“赵信正这个王八蛋,落他手里怕是清白也要被泼脏水。”华将军心中有数,但不好反抗,看着自己家里的奴眷,怕是只有为人刀俎才能平息。


华慕三步并做两步跑来正堂,看着爹爹娘亲还有哥哥被带走,急的想要大喊,嘴刚张开就被桑晨用手堵上,桑晨环抱华慕躲进角落,华慕挣脱的厉害,桑晨只能使出更大的力气。华将军侧目看到桑晨和华慕,眼神居然闪过一丝安心。


桑晨被这个眼神震撼了,怕是华将军,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这是?拜托自己照顾华慕?聪明人之间,总是一个眼神就能领悟深意。桑晨报以回应,拖走了华慕。官兵还在杀掠,反抗的家眷伤的伤,死的死。


华慕哭的晕了过去,刚才爬起来冲出去的力道本就是挣扎。


桑晨抱着华慕藏在后门的墙根,华慕本就娇小,抱起来不费力,但目前分不清敌我的情况,桑晨不敢轻举妄动。若只有自己当然不用担心,但怀里的华慕,桑晨一心想要保护,反而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雨还在下,借着雨声可以掩盖行踪。桑晨大概第一次这样感谢雨,也是第一次这样害怕自己会出现差池,折损的不是自己,还有华慕。光是想想,这个女人就已经扰乱了自己的心事,更何况是带着她逃跑。

桑晨让自己冷静,又想起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抱着华慕返回侧堂。桑晨把华慕放在柱子旁,轻轻用手抵着她的头,安全落在柱子上。大概屋外的不安全只是对别人,现在要紧的也只有华慕,旁的桑晨都可以应付。


桑晨翻找了半天,才找到华家的家谱,他卷起家谱放在胸前,侦查窗外的情况后抱着华慕跑出华府。


该是带华慕回匪安厝的,又怕华慕醒来不好解释,左想右想还是带着华慕去了刘府。华慕最好的朋友是泉铂,看到泉铂,华慕也会安心一点。


同样从刘府后门进,仆人来通报的时候,泉铂惊了一下:“什么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抱着华慕?她怎么了?”


“小姐别急,那男人用身体挡了大半的雨,华小姐身上还有锦毯,看样子是晕过去了。”仆人为泉铂撑着伞,快步往后门赶。


通报的时间不长,但是桑晨始终没有把华慕放下,怕华慕着凉就一直抱着。华慕的手也是紧紧抓着桑晨的衣襟,好像梦里也十分不安定。


泉铂没见过桑晨,但是根据华慕的描述,大概也就是面前的人了。“你是?桑晨?”泉铂警惕的看着桑晨,示意家丁接过华慕来,毕竟身份不明,还是让华慕挨着自己比较好。


“刘小姐认识我?不必,我抱着就好,还麻烦刘小姐收留。”桑晨有些诧异泉铂的认识,也不愿把华慕交给家丁。


“自然,请屋里说话吧。”泉铂的警惕依旧没有放下,但是进了刘府,地盘是自己的,也好先给华慕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后门动静太大,已经惊扰了休息的刘家夫妇。泉铂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华将军和刘大人的恩怨朝野皆知,不和已久,这样把华慕接进家来,泉铂也担心爹和额娘有不快。


听到消息的刘家夫妇没有耽搁,衣服都没有穿戴整齐就跑来泉铂的房间。“大夫,这丫头怎么样?雨这样大别染上风寒,打小身体也不好,如今白白遭什么罪。”泉铂额娘的态度让泉铂有些吃惊,但好在额娘是接受华慕的,泉铂也没那么担心了。


“这额娘怎么没了和华府夫人吵架的架势?这样关心着华慕真让人不适应。”泉铂心想着,还没来得及张嘴问。


“夫人不必担心,小姐受到惊吓才体力不支,加上今日似乎柴米未进,昏睡的久些。小人已经为小姐开药,驱散寒气就不会感染风寒了。”刘府的郎中一边整理药箱,一边回应。


“上次治疗风寒的药效果还好,听华夫人说华慕也不讨厌那种苦,还开上次的药再添几个蜜饯进去不打紧吧?”刘夫人用手帕擦拭华慕出着虚汗的额头,神情不免有些紧张。泉铂彻底蒙了,平时不让自己和华慕一起玩是额娘,如今忧心忡忡还对华慕了如指掌也是额娘。


“自然,还用上次的药方便可。”郎中应着就下去熬药了。


刘大人支开下人,屋子里只留着桑晨。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老夫代华将军叩谢。”说着,刘大人便要作揖跪拜。


“刘大人这是何故?华小姐是在下的朋友,岂有不救的道理,不必言谢。”桑晨急忙挡着刘大人的叩谢,作为晚辈实在受不起。


桑晨仔细的告知刘大人在华府发生的一切,并直言自己是匪安厝的匪,刘大人并不诧异。“刘大人,在下有一事请教,华将军可曾剿灭山匪或者带兵围击过任何歹匪?”桑晨还是对华将军最后的眼神不解,看刘大人并不吃惊的样子,该是知道一二。


“华将军当真准许你带走华慕?看来不是老夫一人所见。”刘大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更让桑晨迷惑。

“少侠不愿告知老夫你的身份老夫理解,华将军应该也猜到你的身份才把女儿托付给你,看来今晚官兵关押华将军的事情是早有预谋。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实在相似,眉宇之间的英气一模一样。”刘大人实言相告,桑晨也马上领悟。


“大人和父亲……曾有交集吗?既然大人知道我这身世,在下也不多隐瞒。今晚之事又师出何名?”桑晨大概猜到这位刘大人应该和父亲共过事,不拆穿自己的身份,又是华将军的世交,那便可以接着聊一聊。


“你父亲带兵打仗时已有风采,为人宽厚,我刘家受恩不少。今晚这突袭速度太快,看来朝野中多日筹谋已经开始动手铲除异己了,不过这波及到华府却实在不应该,该是有人趁火打劫,顺便除掉华将军这个眼中钉,又或者只是为了警告。”刘大人的话说的含糊,但是桑晨却听得明白。


朝野异动,庆元帝的手下手脚很快,抄了华将军只是第一步,之后可能问斩可能流放,这欲加之罪容不得华家争辩,眼下要做的,果真是抹去华慕的身份。


“与在下的猜测一无二般,只是朝中根基过浅不敢妄动,方才在下从华府拿出了家谱,官兵抓人皆是从家谱判断族系,封了华府那便有一夜的时间抹去华慕的存在,华将军在锦城为人有目共睹,抹去华慕应该不算难事。”桑晨的筹谋不再只为自己,他想保住的,多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少侠周到,今晚由小女誊抄,少一人知道便是多一份安全。”刘大人恳切,他突然觉得当年自己是做了多正确的一件事,这些年布下的局哪怕此刻被识破,也不枉顾先帝的照拂。


“敢问少侠姓名?老夫斗胆。”刘大人作揖询问。


“刘大人在下受不起,命都是你们救的,这礼可千万别再拜了。在下是桑晨,今后直呼名号便可。”桑晨再次挡着刘大人的礼,心想着言官老臣的规矩礼数时刻都这样周到。


另一边,泉铂屋内。

“额娘,我觉得你应该为我解释一下。”泉铂想的脑子都要炸了,自诩不笨,但是额娘和爹今天着急的样子实在与往常大相径庭。


“傻孩子,能被你看出来,这些年算是白演戏了。你爹和华将军可是至交,又怎会因为朝堂的小事就作对这么多年呢?有了你和华慕之后,这两个老家伙怕死了。”刘夫人讲话直白,但是这样直白,倒是把泉铂吓了一跳。


看泉铂还愣着,刘夫人只好接着说“你爹和华将军,只有对立,出了事情咱们两家才不会全军覆没,多少留下一家来保护你们。突然听到你爹和华将军吵得不可开交之后,我和华夫人心照不宣,没事就找个理由吵架,但是对你两的关心,我们藏不住。”


泉铂有些惊恐,自己的父母什么时候心机这么深重了?还有华夫人,每次赶自己走的时候,那也是真的凶狠,一点也不像装的。


“你百天的时候生天花,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别人照顾又不放心,华夫人愣是扔下华慕,说上山避暑,但是在这个屋子里照顾了你一个月。华慕上次生病,风寒总有病根,华夫人来找我哭诉,我们和郎中商量许久才配出让华慕爱喝的药。”刘夫人接着说,让泉铂有点感动。


“娘,你们可真是厉害,这么多年滴水不漏。”泉铂抱着刘夫人,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滴水不漏?有心人自然盯着我们,我们在明处,不得不防。”刘夫人轻抚着泉铂,也不时整理华慕的被子。


“倒也是,不然以两家交恶的程度,桑晨也不会带着华慕来找我,娘你说桑晨是好人吗?”泉铂抬起头,看着刘夫人。


“也许是吧,不然以华将军爱女心切的程度,不会让桑晨带走华慕,更不必说来找我们了。说到底,这个桑晨也是聪明人。”刘夫人的睿智,在当年刘大人迎娶她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也是这么多年能收治刘大人的唯一人选。


刘大人带着桑晨来到泉铂的屋子。


“丫头怎么样了?等她醒了,怕是要麻烦桑晨带走她好好保护了。”刘大人语重心长,泉铂却有些不愿意。“带走?华家的情况还不一定,桑晨一个人能保护好华慕吗?爹你是怕受牵连?”泉铂几乎是跳起来说话的,这个时候真顾不上伪装大家闺秀。


“你这傻孩子,你娘没告诉你吗?我怎么会怕受牵连?就是因为华家情况不确定,我们家才不能倒,不然以后谁护着你们,给华家伸冤?”刘大人被这个没头脑的泉铂气着了,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华慕我自会保护,我待她不比刘小姐情浅,自可放心。但是今晚要麻烦刘小姐誊抄华府家谱,把华慕的身份抹去,因为要仿古,所以会辛苦。”桑晨是时候的阻断两人的对峙。泉铂看额娘照顾华慕那样尽心自己帮不上忙,能誊抄家谱也算尽力,二话不说就去桌前誊抄。


天亮前,桑晨要把假的家谱送回华府,还要带华慕回匪安厝,所以誊抄家谱的速度要快。


华府的家谱是流传的,仿古的笔迹和做旧都不能少,桑晨学的快,练几次就能把字写得一样了,泉铂抄的慢,只能抄一阵就做旧,同步进行。


泉铂看着烛光里的桑晨,觉得这个人很是神秘,什么都想得到,什么都做得了,而且对华慕也不是一般的上心,到底什么时候华慕瞒着自己有了这些秘密呢?


两个时辰也就做完了,桑晨盯着华家家谱庆元帝年前先帝赐姓那一页湿了眼眶。暗自摸查后才知道华将军的为人,万不想扯上华将军,却偏偏逃不掉,既然如此,华慕更是要好好保护着。桑晨倒是有些庆幸今天自己没有冲出去和官兵恋战,为了华慕能冷静的筹谋也算自己的长进。


桑晨赶着就把假家谱送回华府去了,又嘱咐泉铂这份真的家谱一定藏好,不日华将军平反后会来取。


雨没有停的意思,整个锦城都是哗哗的雨声,街上人家把窗子紧闭,雨带来的清凉或是寒气一并被挡在窗外。华府后院的石榴花残败,满地杂乱,死伤的家眷已经逃离或是拉去乱坟岗。桑晨想着,这一幕要是让华慕看到该多伤心。


放好家谱后,顺便到华府的绣房拿走东西,桑晨就赶回刘府接华慕。


华慕是从梦中惊醒的,看到泉铂后眼泪就止不住了。当着刘夫人的面哭的梨花带雨,惹得刘夫人也湿了眼眶。泉铂把额娘告诉自己的都告诉华慕,华慕反而没了主意。


“那我该怎么办?爹爹和娘亲被关在哪里了?我能去看他们吗?爹爹没有结党营私对不对?泉铂我去求刘伯伯,让他救救我爹行不行?”华慕急的问了一串自己回答不上来的话,泉铂只能抱着她,说不上话。


“好了好了慕慕,别怕,你刘伯伯一定想办法,你爹他肯定是被人陷害。不过刘娘娘不能让你住府上,苦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刘夫人挺疼的抱抱华慕,有些舍不得她受苦。


“为什么?刘娘娘也不收留慕慕吗?那官兵来抓我,我也只能顶一阵子就束手就擒了。泉铂我不想走。”华慕说着哭的更厉害了,她确定自己不能被抓,为爹爹和娘亲翻案必须靠自己。


“华慕别怕,爹说这几日朝野肯定有人盯着我们家,连桑晨都能看出来我们两家并不是表面的水火不容,背后之人一定更是了解,所以护你走,就是最大的保全。”泉铂几句话点醒华慕,的确,刘伯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自己现在最大的靠山就是刘伯伯,刘家要是因为自己受牵连,那为爹爹翻案就更困难了。


华慕一直劝自己要冷静,莽撞行事必定后果难当。


桑晨和刘伯伯一起进屋。连着赶路又在雨天飞檐走壁,桑晨藏色的长衫已经浸湿,眉峰挂着雨珠,关切的来到床前,询问华慕身体情况。


“好些了吗?怕是要委屈你,跟我回匪安厝待几日……”桑晨本是能言善辩,只是对于普通人不屑于开口,但今日对着梨花带雨的华慕,桑晨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知道从何开口,告诉她华府的一切。


“我知道,泉铂全告诉我了。本不想连累你,但如今想想,我还真的没什么地方可去……”华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桑晨不愿和官扯上关系的,现在只能麻烦他收留自己,怕是有些为难桑晨。


“我……不会麻烦你太久,有任何危险也会机灵的逃跑,不牵连你。”华慕泪光闪闪,总还是要先安稳一下,等自己冷静才能救爹爹出来。官不可再依靠,那匪就是最好的选择。华慕觉得这场利用,对桑晨十分不公平。毕竟他是小匪,如今要因为自己与官为敌,不知道刘伯伯用来什么威胁才让桑晨同意。


“那便……我们要在天亮前赶回去,趁着雨还下才不会留下马蹄印。”桑晨知道华慕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甚至言语间都有胆怯,他看着心疼,却还没资格抱抱她。


华慕躲在桑晨的斗笠里,端坐马前。之前和泉铂拥抱,刘伯伯还给了自己金银,她得自己撑着,让刘伯伯放心。泉铂让她保护好自己,华慕就紧紧的抱着泉铂,让她小心不要被自己牵连。泉铂气到拍打华慕“什么话!你平安我才能安心!”


马蹄声起,雨势却大,雨水混着眼泪簌簌落下。华慕撑不住了,一夜之间,自己不再有家,华府横尸她没看到,但是何等惨烈她却能想到,不然刘伯伯不会欲言又止难以启辞。她没得依靠了,这一夜暴雨梨花,催着华慕长大。


天真的性子从没被约束过,因为华慕是华府独女,爹疼娘爱,虽然养在深闺,但是和泉铂厮混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只盼着华府的事情不要连累刘伯伯,她知道,再好的朋友也不该为另一个人承担性命的忧愁。


“想哭,那就哭吧,别硬撑着。”桑晨策马,终于在泥点飞溅的时候对着华慕轻语。雨声很大,这句话却结结实实的传进华慕的耳朵。


人在伤心的时候,是禁不起安慰的。就像大坝决堤之前,一个小洞不成气候,但大力沆瀣之后,小洞也能成奔腾之势。桑晨的这句话,就是那个沆瀣的力。


华慕不再憋着,放声大哭,城外西山上浩浩荡荡的雨声也压不住。桑晨看着怀前的华慕,怕她这样哭伤身体,毕竟刚才受了惊吓,又淋了雨,这样哭实在让人担心。只好加紧马肚快点到家才好。


说道照顾别人,桑晨实在没经验,照顾自己都马马虎虎的,细想想平时要是没有海姨的照顾,自己又是怎么长大的。


华慕的哭声断断续续,安慰自己好在爹爹娘亲还有哥哥没有冲动反抗,不然连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搞清楚他们在哪里关着,背后害华家的又是谁毕竟关键。但是一段一段的事情想着,哭也哭成了一段一段的悲伤。


这夜的暴雨没有让华慕克服打雷的恐惧,反而将恐惧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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