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皇贵妃看着面前已接近疯癫的可悲人，可惜的摇摇头，扶正了钿子上的凤头步摇，转身离去。
“你天天戴着那只凤头步摇不觉得讽刺吗？”
皇贵妃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眼睛充着血狠狠回头，上前便是一个掌掴。
德贵妃被打得趴在团椅的一侧，嘴角流出血来，她没有捂着嘴，只是震惊的瞪大了眼，随后放肆笑着，一口皓齿变成了血色。
“也是，一个永远当不了皇后的人，也只能戴着只凤头步摇安慰自己了。哈哈哈哈”
皇贵妃又是一掌刷下去，德贵妃的脸有些肿起，长长的银嵌琉璃珠的护甲在她脸上划出了血印子。
剧烈的疼痛还是没有阻止得了她尖利惨痛的声音：“你以为你当不了皇后是因为李氏，可你却不知道，主子爷的后位永远是留给他真心爱的那个女人的！”
德贵妃看着面前的人从愤怒到恍惚最后到颓靡。
爱？什么是爱？她从未被人爱过，不是吗？
她跟这宫里大多数女人一样，不过是日日守着个位份度日罢了，在宫里度过的这几十年里，让她没敢再想过主子爷是她的丈夫，他只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爷，她只是后宫的皇贵妃。
她这次没有再反驳了，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得势，惨淡着：“没关系，只有位份就够了，哪怕…”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顿了顿才说出口：“哪怕当一个慈宁宫的老妪。”
德贵妃听见她的回答，涩涩一笑，笑中带泪，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她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主子爷的样子，那个少年走在殿外的廊面间，明快步子里全是他的年少得志的不惧不羁，一身玄墨色的亲王朝服勾勒出他的意气风发。他的眉毛长得尤其的好，修长疏朗，却在眉弓处微微上扬，形成利索的眉峰，让他原本只是英气勃勃的眉眼徒然就变得箭簇刀锋般鲜明、锐利。
跟着额娘站在殿外候着给宫里主子请安的她，愣愣瞧得出了神，他的身上像有光，在那个静谧的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让她挪不开眼。
也许少年察觉到了她的失态，偏过头来，那样尊贵的他、那样耀眼的他竟然朝她淡淡微笑，一番岁月静好。
她的脸红得发烫，连忙低下头，紧张到手心出了细汗，大气也不敢再出。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注定要等这个男人了。
谁都不会知道当她被赐婚给这个男人的那一天，她兴奋到一整晚也没睡着，那一天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那一天也是她这辈子最幼稚的一天，幼稚到暗暗发誓要为这个男人付出她的一切，为他生儿育女，照顾他体贴他。
可当她为他做这一切之后呢？
他在宠着另一个女人，期盼那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期盼那个女人为他哭为他笑。
“我用我这一生爱着他，可你知道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多么辛苦吗？”她的声音轻轻的，没有了从前的厉气。
她想起每每夜里满宫的凤鸾金灯绵延，她瞧着守夜的太监们将灯一盏盏燃起，又看着他们一盏盏熄灭。
灯即是等，那微弱的灯光是否也曾在意过她等待希望的渺茫？
“但我还是愿意等啊，因为他是第一个给了我希望的人，他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祥哥儿的阿玛。”
空气变得突然安静，好似除了冷宫，紫禁城的一切都充满着生气。但事实呢？冷宫才应该是最有血有肉的地方。
“你说…主子爷他还会记得吗？我嫁入王府的那一天，他说，有他的地方就是令云的家。祥哥儿出生的那天，他说，令云的孩子一生都会是祥和安泰的。”她回忆着过去，说着，笑着。
“可主子爷啊，令云都还记得呀。”
末了，只能叹息、流泪。
“进宫前我是为了江家活着，进宫后我是为了主子爷、祥哥儿活着。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也得要由着自己一次了。”
她笑了起来，眼里的泪水衬得笑意盈盈，皇贵妃第一次承认她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原来这个霸道跋扈的德贵妃也会有这般似水的柔情。
仙宝看到自己主子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安，她连忙上前搀扶上去，不然下一秒她的主子就要跪地一般。
衣裳上月白色丝线勾出牡丹花的惨白，像是它主人现在的脸色。
走出冷宫不过几步，便听到太监凄厉的喝道：“德贵妃娘娘殁——”
皇贵妃原本就缓慢无力的脚步顿了顿，仙宝更加用力搀扶着，她瞧见主子抬着头看着被宫墙割出来的一小方天，浅蓝的底上几缭云丝。
皇贵妃的声音好像有些欣喜，道：“本宫记得，那年令云入王府的时候，天也是这淡淡的蓝，烟轻云淡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眼睛里竟然涌动出泪光，她在回忆着，回忆着这些年她与那些女人一同度过的悠悠岁月。
她原以为把她们都斗走了自己会很高兴，可是当她们真的都走了的时候为什么她一点喜悦都感觉不到呢？
明日是后宫上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她开始懂得太后为什么喜爱热闹。
慈宁、慈宁，清冷几许。
白鹭徐徐，晴空万里。
阶下三鸣长鞭，鸣赞官大声令道：“跪——,拜——，起——”
文武百官按着自己的品阶各自站太和殿前向新皇行三跪九叩礼…
剧场彩蛋：
德贵妃：哎 本宫怎么可以这么花痴呢 高冷一世花痴一时
皇帝：没事没事 花痴的你最美
德贵妃：哼 本宫的美貌你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