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的老朋友Peach哥,通过微信辗转联系上。第一眼看到他头像上那张又熟悉又亲切的照片时,还真的很是激动了一番呢。想当年,我们在一个团队里工作,一起熬夜加班做策划案,一起到光大银行大厦负一楼吃都城快餐,外出郊游时,一起跑着调唱歌。他也曾伶俐活泼地呼唤我小Meg小Meg,那些旧时光啊,单想一想都觉得能闪出一地星光。
微信上自是一番激动热情的寒喧,相互介绍了彼此的现状,聊起一些共同的朋友,一番唏嘘。因为不在同一个城市,之后我们的交流也仅限于通过对方的微信朋友圈。做着大生意的Peach哥,朋友圈里最多的消息是出差,今天又飞哪里了,又见了什么高人,又达成了什么合作,又见到了什么美丽的风景等。而彼时的我,或正埋首在办公室的一堆文书中,或正在黄昏的厨房中为家人洗手做羹汤。我们的生命际遇、生活路线像两条分叉的线,各自伸向远方,再无交汇的可能。这是残酷的现实,也是事情发生的必然可能。
不是曾经的深情厚谊已然在我们的心中消逝,而实在是,那漫长的时间和空间的海岸线,已用它那强大的不容怀疑和动摇的力量,将我们的人生和遭际天海相隔。我们所能望见的对方,皆成了镜花水月,虽华美盛大,云蒸霞蔚,但却再无参与其中,共同见证的真切和尽兴。
好友菁菁曾有过一个交往数年的笔友,他们在书信中分享读过的书籍,喜欢的音乐、电影,工作生活中的困扰和喜悦、日常的天气和食物,几乎是无话不谈的灵魂知音,她曾用《查令十字街84号》中海莲与弗兰克的故事来形容他们之间深刻的情谊。后来,因为工作、生活等诸多原因,他们终是断了联系,各自坠入茫茫人海,再没有可寻见对方的任何线索。
湍急的时间洪流中,我们皆无可避免地坠落世间荒野,成为有去无回之人。于青葱往事,于年少轻狂,再无相见可能。
菁菁曾试图往旧地址寄过几封信,无奈皆石沉大海。她也曾为此十分沮丧懊恼,后来也终于明白,在时光不断流逝的过程中,万事万物都在变幻更迭,或老去,或新生,或消逝,或兑变。就如同海子在诗中曾说过的那样:我们最终都要远行,最终都要与稚嫩的自己告别,告别是通向成长的苦行之路。
其实,何止是与稚嫩的自己告别,我们也在不断地与往事,与岁月,与旧日的伙伴和友情告别,只是我们没有感觉到而已。
前段时间老友F收到同学聚会的邀约,同宿舍的几个死党,决定籍着远在北方的同学来南方出差的时机,好好聚在一起回顾一下青春。但很不巧,F公司在聚会那天正好有项目要恰谈,权衡再三,F最终选择了工作优先。她给要参加聚会的每个同学都发了信息,说明事情原委,大家都纷纷表示理解,期盼下次有机会再见。独独有一位同学,用很激愤的语气发了很多质问的言辞过来,质疑F的做法太不够朋友,太过冷漠无情。
F在跟我聊起这件事时,还语带愧疚自责,觉得女同学说的有道理,很担心会因此失去这份友情。我安慰她,友谊同万事万物一样,有其发展规律。它旺盛蓬勃的时候,就积极享受它,当它凋敝萧索时,也请给予等待的耐心。深情厚谊的事情,从来不能勉强,不能刻舟求剑,更不能用它作筹码彼此恶言相向。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走在一条由开阔向深幽的路上。在开阔辽远之地,碧云天,黄叶地,大家皆是迎风而立的翩翩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尚不知人世艰难、生存不易,可以一起嬉笑打闹,并肩畅游。但愈向前,愈入深幽之境,各种挑战和困窘便逐渐出现,每个人都要集中精力解决前路难题,再无时间顾盼左右,互道关切。而在此一挣一扎,一顿一息间,时间已去数年,彼时的桃花容颜已蒙上沧桑之色,那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也已迈入了大腹便便的中年。
此时的见与不见,都已不重要,像叶赛宁那首著名诗作《我记得》中所言:当时的我是何等的温柔,我把花瓣洒在你的发间,当你离开,我的心不会变凉,想起你,就如同读到最心爱的文字,那般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