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道:“我这几日也听西海真君谈起过此事,只是不知道详情竟是如此。”
长公主冷笑,“这个庄既醉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自己府上伤亡过半,他自己也挂了彩,却日日住在天医院等人端茶倒药。偏偏天帝也听他胡闹,不光借十万天兵,就是整个天医院都给他做了疗伤之处。”
唐允道:“那他的浅水小筑呢?墨青可否找到魔灵。”
长公主轻哼,“魔灵找到与否不知道,但浅水小筑是彻底被翻烂了。那庄既醉就以此为借口,要在天医院住到他的浅水小筑重新修完。你说说他这脸皮。”长公主边说边拿扇子虚空点着,那架势恨不得隔空把庄既醉戳个千刀万孔。
我看长公主咬牙,笑道:“大姐,消消气。我见过那个庄既醉,确实婆婆妈妈惹人厌。”
“可不!就是婆妈,咦?”长公主转过脸来,“你何时见他了?你想起来了!”
我看着一脸惊喜的长公主,笑道:“没有,是我和阿允来西海的路上碰到过他。”
长公主有些失望,她拉住我的手,“没事,你姐夫顶多再耽搁几天,我就把他弄回来。”
我忙道:“不忙不忙,反正以后日子长,也不急在此时。”
“说的也是。”长公主赞同。
我附和的笑了笑,没敢说心里着急想恢复记忆都想疯了。
长公主在此,自然唐允就被撵到了东厢房。
长公主站在门口笑道:“霸占你的臻儿几日,你忙活你的去吧。”
唐允笑道:“那臻儿就托付给大姐了。”
长公主团扇潇洒的一挥,“这不消嘱咐,自家妹子,宠着就是。”
唐允补充道:“大姐,臻儿在凡界这几十年,可能性情与当年有些不同,看在她多灾多难又没有记忆的份上,说话做事如果有不合常理之处,您还要多担待。”
长公主笑道:“我知道。放心吧。”
唐允从门外望了我一眼,施礼走了。
看着长公主从门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我微微的感到压迫,不自觉的用手扣着衣角。
长公主玲珑剔透,自然看到了我的紧张,她在我身边坐下,温言道:“臻儿,回来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我浅浅笑着,“很好,谢谢大姐关心。”
长公主笑道:“臻儿,你这样端着累不累。”
“累。”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老实的承认了。
“那不放松一点?”
“我——”我想说我不敢,但又不敢说,怕她又说我见外。
长公主起身开始脱衣裳,“父王母后都宠你宠的紧,就算说错做错也没人敢把你怎样。再说了,你是三公主,大家都知道你从凡界回来,带了凡界的影响是必然,你就展示一下你的凡界所学,给大家一些新的惊喜说不定更好。毕竟这才是你真实的当下,你觉得呢?”
“可以——这样吗?”我一直担心自己没有记忆,怕“不对版”惹人笑话,给西海皇室丢脸。如果可以放开,那还有什么顾忌的。
得到鼓励的微笑,我从心里笑出来,轻叹,“还是自家姐妹好,三言两语就把心结打开了。”
长公主把最后一件睡衣换上,往床上一躺,“要不怎么说手足情深呢。”
我起身提留扑棱把衣裳换好,爬到里面躺好,侧脸对着长公主笑道:“那我们要开卧谈会么。”
长公主也侧脸过来,“不然呢。难道你的床好睡,特意睡觉觉来了。”
我笑的开怀,真是可爱的大姐。
长公主问我,“在人间时候,可受过什么苦,阿允待你如何。”
我想了想,在人间虽然过得平凡了点,但日子还算过得去,没什么大风大浪,特别是遇到唐允之后,就只剩下安逸了。我笑道:“人间其实也不错,阿允待我自然没的说,就是明朗也是挺贴心的。”
不提明朗还好,一提明朗,长公主就乐开了花,“这孩子,就是心太软,又天真了点,配你是差了些。”
“大姐。”我嗔道。
长公主笑了,悄悄道:“想不想听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说到这个,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方才还有的三分困倦也被赶得无影无踪了,我一把抱住长公主的胳膊,笑道:“当然想听啊。大姐,快讲讲。”
长公主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摸不着头脑,催道:“大姐?人家都摆好听故事的架势好久了。”
长公主笑了,“给当事人讲她自己的故事,我还是头一次。”
我也忍不住乐了,“快些讲,再不讲要生气了。”
长公主理了理思绪,开始说起我的故事。
三十年前,西海帝君的长子金旭,也就是我的大哥喜得长子,就是我的大外甥阿湛。因为阿湛是西海小一辈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整个西海欢天喜地,在阿湛百日这天,宴请诸天仙友。明朗和唐允就是那时结伴到西海做客。我那年刚满十六岁,恰好情窦初开的年纪,见了唐允一眼就看中了。
我腾地坐起身,不依道:“大姐,你——委婉点么。你这样,人家脸皮很薄的。”说着就想起在人间第一眼看到唐允时候,一向自诩薄情的自己都忍不住心荡神摇。何况唐允现在归位后,长发飘逸,衣衫洒落,神态风姿更胜往日,我闭着眼都能想象当年初见时的惊艳。但事实虽然是事实,从别人嘴里单刀直入的说出来,还是感觉脸颊烧的火辣辣的。
长公主懒懒道:“这会儿害羞了。要不要我复述原话给你。”说着不等我回答,就模仿起我的音色,说道:“姐姐,我方才在前厅遇到了两个美人,真真的风华正茂,谁看了都得被他们吸引了过去。那个叫明朗的,果真是明如朗月,一片霁月光风;而那个叫唐允的,虽有一番病态却风神洒落,且正是因了他的病态,才能让他坚毅的面容多了三分柔美,一眼望去,刚柔相济,恰到好处。整个人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风韵和态度,让人挪眼不开。”
我红着脸点头,“当年这评价,放在现在依然适用。”
长公主笑道:“可惜当时我不在场。”
“你去了何处?”我逮到话头,有些奇怪那么热闹的场合,长公主不在。
“当然是去,呸。”
我瞧着黑暗中仍能品出脸红的长公主,笑道:“我知道了,定是去找大姐夫了。”
长公主见八卦扒到自己身上,也不恼,大方承认道:“可不就是。”
我爽朗的笑了,这个姐姐对路头。
长公主接着讲下去,当年我正看唐允和明朗的时候,他俩也看向这边。作为宴会的主角之一,我的大嫂是忙里忙外,在内忙着照应宾客,在外还得抽空过来找我,非要拉我去找明朗聊天。我笑她才生了头胎就着急把小姑子赶出去。她笑我故作矜持。我当时真的不是故作,是真的想退缩,也不知是退缩未知的命运还是因为大嫂催我前去交谈的对象是明朗。我俩在这边纠缠,却见明朗在不远处笑道:“这个小女孩倒是有些意思。”他是知道的,他今日来的目的之一是与我相亲。我那个大嫂一早就给元敏真君通过气的。
唐允淡淡一笑,“你可是喜欢她。”
明朗折扇一合,右手执扇,敲着左掌心斟酌字句,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今日父亲安排好的任务之一就是看看西海真君的小公主是否合意。不过,从方才我不太情愿的态度,他怕万一被拒绝了反惹唐允笑话。
唐允轻咳一声。
我听了动静,带了笑意往唐允那里瞥了一眼。美人入眼,我虽是害羞,却品得起劲。唐允似是感应一般,转头看了过来。目光相遇,我忙扬起一个笑意,继而别过头去。唐允心中一动,仿佛幽静的空谭漾起层层涟漪。他端起茶杯,咽了一口凉茶,凉水入胃,瞬间激起阵阵咳嗽。我虽然不看,但心却系在这边,寻声望来时,见明朗拍着唐允的背,关切道:“可是酒水太凉了?”唐允抬眼悄悄望了一眼我的方向,见到我投来的关切的眼神,含笑道:“不妨事,歇息一会就好了。我这个病你也知道,都习以为常了。”
我见状忍不住向前问道:“你没事吧?要不去后面的安静处歇一会吧。”
唐允的脸微微一红,“谢姑娘好意。我没什么大碍,习惯了。”
“你可是曾得过什么重病,落下了病根,所以身子不好?”
唐允见我言语中透着关心,有些腼腆的笑道:“这病是娘胎里带下来的先天之症,为了这个病,师父没少花心思,可是总也治不到病根。”
我心里怜惜他,推荐道:“我们西海有不少名医,最有名且医术最佳者是我们的侍医荣晨。可惜他近来不在西海。要不你在此多留几日,我写信催他早些回来,让他帮你瞧瞧病根。有病乱求医么,说不定你的病就在我们西海除了根儿呢。
唐允听了心动,毕竟这病折磨了他几万年了,每日见师父为他忧心,他也想赶紧好起来了。所以对我的提议,他考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他欠身行礼道:“在下唐允,师承昆仑的慧慈天尊,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恍然,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笑道:“我叫成臻,西海真君的三女。我——”还没等我说完,大嫂忙结束完跟他人的交谈,上前接话道:“臻儿,元朗也在这儿呢。”
明朗笑道:“西叶姐姐,恭喜恭喜啊。”
大嫂笑道:“希望你也早日开枝散叶,到时候我也到镜湖山庄给你贺喜去。”
明朗脸一红,偷偷瞟我一眼,我忙转移话题道:“大嫂,荣晨何时回来呢?”
大嫂瞅着我,关心道:“找他做什么,可是不舒服?”
“不是,是这位唐世兄身体有些抱恙,我想请荣晨给他瞧瞧。”
大嫂看向唐允,“这位是?”
不等唐允说话,明朗抢先道:“西叶姐姐,这位是我的好友,慧慈天尊的关门弟子唐允。”接着对唐允道,“阿允,这位是北海真君的长女西叶公主。”
唐允施礼道:“西叶公主,久仰大名。”
大嫂还礼道:“不敢。”
明朗笑道:“西叶姐姐,你若不敢,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敢不敢。”
大嫂笑道:“贫嘴。”
唐允道:“西叶公主当年在北海辅佐北海真君,治下风调雨顺,百姓赞不绝口。百年前率领北海和西海群勇打退魔君墨青的扩张,维护了我们仙界的领土和权益,您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啊。”
好话动听,大嫂被唐允夸赞的心花怒放,说话语气都带了三分喜悦,“过奖,过奖。都是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不过是那个出头露面的人。我瞧着你的身体不似外伤或重症,倒像是先天禀赋不足,但弱中又有刚强,这倒是有些复杂。”
唐允眼神一亮,忙道:“不知西叶公主可有良方。”
大嫂顿了顿,开口道:“这个不好说。唐世兄既然身体不适,就先到内厅安坐吧。待我忙完了这边,我帮你想想办法。”说完一推我,使个眼色走了。
我知道她介绍我和明允认识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作为今日的主场主角之一,她又忙着招呼宾客去了。
我不管她要介绍的是谁,不喜欢也不能强按头。但大嫂主动邀请唐允到内厅安坐还是深的我心,我开心的一拉唐允的衣袖,“走吧。”
内厅离前厅不远,从偏门出去,走过一个抄手游廊,再转个弯就到了。我推开门,请唐允和明朗安坐,我的侍女缈橦立即铺纸研磨,我抓起一只毛笔,稍一酝酿,唰唰写着,“我现在就写信给荣晨,喊他早些回来。”
明朗在座位上笑道:“我知道荣晨做什么去了。”
我从书写中抬起头来,握着毛笔注视着他,“你知道?”我很好奇,他一个外人怎么知道我们西海的侍医去了哪儿,“那他现在何处?”
明朗被我盯得脸颊发烫,他转过头去,干咳一声,“荣晨虽然是你们西海的人,但也是我的表姨夫。我自然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仙界仙人虽然多,然交好的有限,所谓“十门九亲戚”,信是不虚。我笑道:“原来如此,那你说说他在何处?”
明朗道:“荣晨作为侍医,如若不是替人瞧病,那就是在采药的路上。”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这还用你提醒,难道我不知道。
明朗笑了笑,“但这次据说是去南海采摘千年芡实去了。”
“要那个做什么?”
明朗神秘一笑,“芡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养芡实的人。”
唐允道:“听说南海有个荣修仙人,与荣晨?”
明朗点头道:“荣修正是荣晨的父亲,据说他已经几十万岁了,白发及踝,长眉冉冉,是上古长生帝君时候的仙人,可惜那一辈仙人大多仙逝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位了,还不轻易见人。只有他的儿子荣晨每年去南海一趟,陪一陪他的父亲。”
经他一提醒,我这也想起这茬了,好像荣晨确实每年都要去趟南海,采摘回来的芡实,一定会挑最大最好的给我,还必须看了我吃完才行。我悄悄换一张空白信纸,重新写了书信。写完后缈橦就拿了出门了。
长公主正好与缈橦在门口相遇,她问道:“拿的什么?急匆匆的。”
我见长公主来了,摆手让缈橦先走,拉着她给她讲了原委。
温正意见到唐允和明朗,笑道:“二位,又见面了。”
明朗哈哈笑道:“阿允,我说什么来。仙界这般喜事,温兄作为仙医定是要来的。”
温正意笑道:“惭愧。只能充个数罢了。”
长公主上前道:“什么充数,明明也是顶梁柱么。”
温正意道:“不敢。”
我眼前一亮,“既然此处有位仙医,何不为唐世兄诊治一番。”
温正意面露为难,“小公主,正意已经替唐兄把过脉象了,先天孱弱,且近来不知何因,有些加重倾向。但病因未明,故此不敢断然下药,只能给一些养身的丸药,起些辅助作用。”
长公主疑惑道:“以你的医术,都没有办法?”
温正意微微摇头。
长公主有些担忧,“那这位唐世兄的病?”
温正意道:“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总有治疗之法,只是现今还未找明病因,不好下药。”
唐允道:“家师也是这般说法。甚至还想去魔界找一找魔药来治,以毒攻毒。”
温正意闻言,忽而一激灵,从广袖中翻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你前些日子,还真的带回了些魔药,回去在小白兽上实验一番,到有出奇疗效。唐世兄不妨一试。”
长公主奇道:“你何时去了魔界?”
温正意和唐允二人相视一笑,原来明朗和唐允在来西海之前,结伴游历了大半个仙界东路,在途径万松山是偶遇正在被魔界护法罗三春纠缠的温正意。非要请他常驻魔界。原来方寸天城的少主温正意出门行医归途中路过万松山,恰好遇到了为爱妻四处求医的罗三春,罗三春向温正意说明原委后。温正意犹豫了一下,“按说仙魔两界早已和解,现下也是正常往来,但仙医治魔症,还少有人做。阁下还是回去请个魔医吧。”
罗三春见他绵软可说服,一把鼻涕一把泪、上吊下跪的死缠着温正意去了。温正意不愧是仙界名医,几下就让罗夫人的病情有了缓解。罗三春感激不尽又不敢放他,一直拖了他半月有余。等罗夫人的并好了九成九了,温正意说什么也要回家。
罗三春一路拦着,“不行不行,温仙医您不能走,这病还没到十成好呢。”
温正意急的都想打人了,温言、厉语都用过了,油盐不进,他长叹一声,“罗护法,适可而止吧。有事可去方寸天城找我,通关令牌也给了,为何还要如此。”
罗三春拉着温正意衣袖道:“万般不舍。”
温正意在气头上都被他气乐了,“可以常来常往,不必如此。”
罗三春叹息,“温大恩人。”
温正意头皮一麻,“这称呼你大可——”
“不行,你是我和夫人的恩人,这恩人是要叫一辈子的。”
温正意无奈道:“好好,您随意。”
“温大恩人。”温正意抖一抖鸡皮疙瘩。
“温大恩人。”温正意僵了一僵,“说罢。”再喊一声他就要原地化去了。
罗三春笑道:“仙魔两界虽然号称和平,但小摩擦不断,也没有形成大面的人员往来,只有一些商人或使节来往。所以,这放您回去容易,再见难。”
温正意道:“不见也罢,说明尊夫人已经好利索了。”
罗三春又是开心又是不舍,“但罗某实在难舍,我——”
温正意真的急了,“不必再说了。”说完一把拂下罗三春的手,驾云就走。
罗三春留人急眼,一不留神竟然把刀拔出来跟温正意叮叮当当打起来了。温正意是titian an,术业有专攻,医术精良,但战斗力薄弱,没几下就处在劣势了。
正当无极奈何时候,唐允和明朗到了,见此拔刀相助,成功救下了温正意。明朗呵斥:“哪来的妖魔,敢在仙界大劫仙人。找死!”说着劈面就砍。
“咣!”明朗的刀架在了唐允的刀背上。
“慢着。”温正意忙道。
罗三春骇了一跳,“仙人,误会,误会。”
温正意笑道:“二位仙友,的确是误会一场。左护法,您请回吧。告辞。”说完拉了唐允和明朗一个急行云跑了几十里,只剩下发丝飘飞,抱憾连连的罗三春哀怨的回望。
怕罗三春再来,唐允和明朗自告奋勇的一直把温正意送回方寸天城。作为回报,温正意替唐允把了脉,但也无计可施。当时只是震惊于唐允病的奇怪,也没往魔药上想,今日经他提醒,才想起或许可以另辟蹊径,治疗唐允的顽疾。
自此我们四人还有大哥大嫂都认识了,因年龄相仿,所以常一起在西海闲逛,结下了美好的友谊。大哥和温正意倒还好,有意思的是长公主,也就是我的大姐和大嫂较上了劲。大嫂出于亲戚缘故,执意要给我亲上加亲,说明朗知冷知热会疼人,而且一腔纯真好驾驭。大姐则是见我属意唐允,执意促成我的心愿,况且她觉得温正意是仙医,有什么病症治不了,就算眼下为难,那方寸天城那么多古书,回去扒拉几天,就找到治疗方法了。期间荣晨回来给唐允把过脉,荣晨虽未明言,但我与他相熟,还是看到了他微微的震惊和欲语不语。我和大姐偷偷问过他是不是知道唐允的病情如何医治,但无奈他死不承认,说我俩定是瞧错了。也罢,只要我们知道这个病症可医,时日长了总能撬开荣晨的嘴,更何况还可以找仙书。所以大姐坚定的站在唐允那边,她说:明朗性格偏弱,对于个性刚强的我来说,唐允才是良配。
虽然大姐和大嫂的日日“骚扰”不胜其烦,但我和唐允却乐在其中。因为他们制造的无数机会,给我和唐允提供了相互了解和交往的时间。况且,时间一长,明朗也知道我喜欢唐允,大嫂再来,他就婉言谢绝了。所以,要说我和唐允的相识相恋,大姐和大嫂都功不可没。
我静静听完这一段,再加上慧慈天尊在昆仑讲述的那段往事,差不多对我和唐允的相识、相恋、相离、再聚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我将慧慈天尊所讲咨询了大姐。大姐长叹:“差不多就这样。偶尔有些细节不够具体。”说着,她突然偷偷擦了把眼泪,“臻儿,当年唐允来救你,是我帮你逃走的。后来你取心头血的无刃刀,哎!”说着突然哽咽了。我拉起她她的手,温柔道:“大姐。”
她反握住我的手,“臻儿,大姐没想到这竟然要了你的命,我本意是想让你们团团圆圆过一生的。没想到!臻儿,这么多年了,你可怪过大姐。”
我使劲摇摇头,“大姐,怎么怪你呢,我还要谢谢你救了唐允。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么?”
我替大姐擦了擦眼泪,大姐道:“现在说的轻巧,你可知你能回来,完全是因济世天尊强行破关前来相救,若不是他及时到来,你就——济世天尊为了留住你的一丝残魂,耗尽了大半生的修为,又加上强行破关的损伤。所以,他救活你之后,就又回天极山闭关修养去了。”
我好奇道:“济世天尊为何救我?”
大姐摇摇头,“济世天尊和荣修一样,是仍健在的上古神祇,他们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我们下一辈的仙人不好过问。”
“那我为何要去凡间?在仙界投个仙胎岂不更好。”
大姐笑道:“我们当日也有这疑问,济世天尊的解释是你的仙骨已经荡然无存,残魂一绺无法再支撑起一个仙体,只能在凡间先投凡胎,等时机成熟了,再由凡胎转成仙体。”
我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与在凡界也无什么大的不同,“那我现在呢?”
大姐拉过我的手臂,纤细的手指搭在我的腕间,细听脉搏,半晌后说道:“半仙半凡。”
我噗嗤笑出声,大姐撅了嘴,“可是对我的医术置疑?你姐夫可是堂堂天医院的院正——正意神君,这点小医术我还不会!”
我忙安抚道:“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半仙半凡这个词有些意思。我既是仙人,又何来半凡。我若是凡人,何来半仙?”
大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很简单的道理么。我给你打个比方。”
“你说。”
大姐笑了笑,“咱们花园水池里,每年春日都有天鹅幼崽孵出,那幼崽从绒毛换羽毛的阶段,就是眼下你的情状。”
我回想了回想在凡界见到的大鹅褪毛过程,别说,这解释虽然简单倒还挺形象。“那我还有多久能褪变成真正的仙人呢?是不是成仙后我的记忆也就回来了。”
大姐想了想,“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等正意回来细细诊断后再论。”
我翻个身,侧身躺了。突然感觉腰间硌的生疼,摸出后发现是当时我和唐允归位仙界,我以为唐允没救时候流下的眼泪。
我捏着那颗浸了微微血丝的珍珠,时间久了,血迹都渗透到了珍珠里面,萦萦绕绕,倒是好看,“这竟然是我的眼泪,大姐,你也如此吗?”
大姐拿过珍珠,托在掌心,“我们西海历来是龙族,但我们的祖母是鲛人族的公主,所以后辈中有泪落成珠的不稀奇。不过,可能是龙族血脉太强,所以咱们兄妹六个,只有你可以,老二金夕偶尔也能哭几颗,但是质量不佳,他都拿去玩弹弓了。”
我笑了,我的二哥天生就是个没心机的愣头青,“这个行为就很二哥。对了,那我是龙族还是鲛人?”
大姐笑的捶床道:“以前自然是龙胎。现在么,半人半龙,简称龙人。”
我笑道:“贫嘴,就知道取笑我。”
大姐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荣晨每日送来的芡实汤必须一滴不剩喝完,对你恢复有好处。”
我记得方才所讲故事里,荣晨每年从南海带回来的芡实,一定会将最好的留给我,加上现在的恢复必喝芡实汤的做法,我心头冉冉升起一丝疑窦,总觉得大姐知道的肯定更多一些,我问过几次,但她从来都闭口不谈。
就这样聊着聊着睡着了,再醒来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坐起身,星儿就进门了。我怀疑她站在门后一直等着。
“公主,今日会有教习婆婆来教你龙舟赛开幕式的礼仪和规则,您准备好了,咱们就叫她进来。”
我懒懒的打个哈欠,这主评委是真忙啊,又要做开幕式的西海女神,又要做评委,又要划龙舟的。星儿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懒意,边给我系衣带边哄道:“公主,您知道这西海女神多神气,多难得。你不在的这些年,基本都是二太子妃来做,偶尔换到别人,她都愤愤不平,念叨不休。今年换到您,她也是天天人前人后的恶言诋毁。她好像忘了,以往咱们西海女神都是公主姊妹来做的。”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发现是比人间时候好看了一些,我抬手替自己簪上一枚花簪,“她说任她说去。还能如何?”
星儿道:“二太子妃待人刻薄,平日里也是骄阳跋扈,他们二太子府里的下人都既愤怒又无可奈何。这几日我听二太子妃的侍女小茉说,已经摔了好几套上好的冰裂碗碟了。”
“啧啧,火气可是有些大。”我都能想象她瞪了眼睛恶狠狠的模样,就像第一眼见我时候酸溜溜的带了些恨意的眼神。我摸了摸下巴,有时间还得审问审问唐允,她那时回眸一看可是暧昧无限啊。
整整一天,我都跟了前来教习的婆婆学习,婆婆见我进步神速,连连夸赞,我嘴上说着“都是婆婆教的好”,心里却偷笑,这学习强度才哪跟哪儿啊。
晚间去西海圣母处吃完饭时,我就又见识到了我那个二嫂的“犀利”的眼神。她站起身从身后的小茉手里接过一盘糕点,笑的满面细纹,“母后,这是儿臣花了一下午时间做的云头卷。”
西海圣母示意她放在桌上,西海圣母的贴身丫鬟琳州接过盘子,放在了桌子一角。二嫂一撇嘴,继而笑道:“后天就是龙舟大赛了,不知道三妹妹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正吃得开心,冷不防被她喊话,慢腾腾道:“多谢二嫂关心,一切都好。”
西海圣母笑了,眼角的皱纹都仿佛笑开了。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臻儿,到母后这边来。”
我万分不愿,屁股像粘在了椅子上,拔不下来。一天一夜了,好不容易有时间跟唐允坐一块,又被母亲喊过去了。我可真是块香饽饽。
我一坐下,西海圣母的筷子就在菜上飞了起来,“我瞧着今日怎么瘦了,这是你最爱吃的排骨,这是我为你做的丝绒糕,这是......”
我缓缓的转过脑袋看着兀自忙活的西海圣母,“娘亲,我吃不下这许多。”
“噗——”大姐笑着喷出了一口茶。
西海圣母摸摸我的脑袋,很喜欢我最近想出的用“娘亲”代替“母后”的喊法,“吃吧,吃不了娘亲吃。”
“呃......”众人都看直楞了。
我本来不是个骄矜的人,但来到西海后,人人宠我,在这种气氛下,我难免骄纵。所以我带了三分得意的神色横扫餐桌,想看看众人表情,发现我那二嫂正自觉的坐在唐允的身边我的座位上后,得意凝固在了脸上。我在凡间学过一句俗语叫“狗欢无好事”,放在这很是应景。
唐允向一边歪着身子,想要离我那二嫂更远一些,但我二嫂却不知好歹的也向唐允那边斜了斜。
“咳——二嫂啊,今日还没饮酒呢,怎么就醉的找不到座位了。”我尽量不让自己酸酸的。
“哦,呵呵。”我那二嫂演起这种戏码来可真为一帖在手,“你看看,我见这边近,顺势就坐下了。反正也是空着,三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立马给你让位置。”
我见她坏的毫不遮掩,西海圣母和大姐都在呢,这般作死可不是缺心眼。
西海圣母道:“都有自己的座位,该坐哪儿就坐哪儿。”
二嫂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是,母后。”说完扭着腰慢慢往自己座位挪去。走到大姐身边时,大姐一伸腿绊了她一跤,她猛地向前扑去,正好摔在了往日金夕坐的位置上。
二嫂起身,拿了帕子,点着大姐道:“金麟,你见你二哥不在家,就这般欺负我。”
“怎么了,金夕那混蛋在家,我连他一起打。”
“母后,您看看金麟。”
西海圣母道:“麟儿,以后不可如此了,都坐下吃饭吧。”
二嫂听完调解后,仍愤愤不平的在座位上坐了,小声道:“金麟,你等着。”
大姐高声道:“母后,二嫂她让我等着。”
二嫂咬牙,“你——”
西海圣母带了威严道:“还吃不吃啊,不吃都出去。”
我坐在西海圣母身边,悠哉的夹了筷子菜,塞到嘴里。心想着,能娶这个二嫂的二哥,到底何方神圣,倒是想见一见了。
晚饭后不久,大姐夫正意神君就到了西海。
大姐帮他脱去外面的罩衫,拍拍灰尘,挂了起来,“天医院的事务可是忙完了。”
温正意挂了无可奈何的笑容道:“庄既醉哪有那么好心,我看他就赖在天医院了。”
唐允笑道:“那你如何脱身的。”
温正意笑的得意,“他都大好了,还能由得他,给他扎一针,让他睡个三天三夜,我就出来了。”
唐允笑道:“原来你也会整人。”
温正意脸一红,转头去寻找大姐的身影。
大姐道:“你看我做什么,快给臻儿看看。都等你好几天了。”
温正意忙挽了挽衣袖,上前替我诊脉,“恰好赶上忙了,小妹和妹夫勿怪。”
唐允帮我拉起衣袖,笑道:“温兄,庄既醉可没那么好糊弄。”
温正意正把着脉,闻言呆了一呆,“我明明扎好的,他还能自己拔出来?”
唐允点点头,“庄既醉没有知觉。”
“什么?”温正意快要跳起来了,“那我方才——”
大姐冷了脸,“告诉你不要乱说话,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温正意可怜巴巴的点点头,“我以为他睡了,骂了他几句,才出门的。”
“原来是这个。”大姐松一口气,“没事。我当了他的面都敢骂,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那他醒着怎么也不叫我,还放我走?”温正意疑惑。
唐允道:“庄既醉这个人,心思圆熟。他既然肯装睡,就表明他想要让你出门。不妨事,一会你要是不放心,我陪你回去看看。”
温正意吃了定心丸,重新坐下,挽了挽衣袖,开始帮我把脉。
随着他的手指在我腕间移动,我看着他的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舒展,心想果不其然,我这个半人半仙的情况估计是喜忧参半。
温正意才诊完脉,手还没放回身侧,大姐就催问,“怎么样?”
温正意垂着眼,“呃,麟儿。”说完又沉默,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大姐急的揪他耳朵,“快说啊,磨磨蹭蹭,急死个人。”
温正意道:“麟儿你别急。小妹本身没什么大碍,荣晨的芡实汤疗效不错,蜕变很顺利,再坚持服食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她的心智没有受损,也没有可以恢复的良方。”
“那我的记忆怎么才能恢复呢?”我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