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没有什么风景名胜,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园,因为由涟漪湖连缀五个小岛组成,就称为五岛公园,倒也与涟水人实在、不浮夸的性格相符。
因为太普通,本县城的人也常常忽略它的存在,唯一能与名人沾点边的是米公岛。米公指的是北宋米芾,曾在涟水任职知军,书画之余在此洗墨,渐渐地一池碧水变成半黑;米芾更在离任之时赋予洗墨之举以特殊意义——他将笔中余墨洗尽以示为官清正,留下一个美好的传说。米公岛上的米公亭和米公洗墨池虽是为纪念米芾而建,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是盼望清官的。米公岛之外,这座小小的公园就再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了。可笑的是我那时年少无知,根本不知道米芾是谁,从未在池子前停留片刻,景仰一下这位了不起的书画大家。
在我的青少年时代,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五岛公园便是我的乐土,存储了我许多宝贵的记忆。
从正门进去不远,主路两边有两个石狮子,雕刻谈不上精美,甚至有些粗糙,却自有一种质朴在。更为独特的是,它们一公一母分立,不同于与许多地方的左右对称。有一年夏天,爸爸带我们来玩,还把我抱到母狮的底座上照了一张照片。经年之后,石狮还是当年模样,而默默陪伴在旁的法桐已经粗壮了很多。
公园里曾经养了许多猴子,那个岛也因此叫猴岛,除了猴子也有一些其他的动物,实际上是一个小型的动物园,那时候已经算是比较稀奇的了。到公园里看猴子是我们常有的节目之一,今天看来并不滑稽的小猴子能让我们捧腹不止,离开的时候常常带着一种心满意足和对下一次的期待。岛上还有梅花鹿,没有去逗弄过,只记得远远地看过去,长着长长鹿角的梅花鹿姿态很美,有种不能掩饰的优雅。后来我看到切成一片一片排列整齐的鹿茸片,常常会想起顶着美丽鹿角的梅花鹿,一种莫名的痛感便从心头掠过。现在猴岛更名为观光岛,猴山没了,动物园也没了,替代它的是整洁的广场,但站在广场上的我却惘然若失。
图书馆从前藏身在公园里,几间平房,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藏书少得可怜,但读者更少,我跟着爸爸来过。似乎那个时候的我正处于从整天疯玩的假小子向安静的女孩子的转型期,开始对读书有了兴趣,所以我来公园就不再是单纯为了玩,也会到图书馆里找书看。破旧的平房抵不住岁月的侵蚀,在公园的改建与扩建中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址上新盖的房子已经变身为一家不知由来的艺术馆。我多方询问,很多人讶异地说不知道县里竟然还有图书馆,只知道最高学府县中有一个海澜图书馆,似乎还没有建好而且不对外开放。我无语了,如今人口已逾百万的家乡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图书馆,而没有了图书馆的公园在我的心中也少了些分量。
也许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吧,我曾不止一次梦到过它,而一旦置身于修整一新的公园,我找不到让我魂牵梦萦的那个模样。新修的道路新建的桥,处处都透着光鲜,多了一点陌生少了一份亲切,虽然比我记忆中的样子美多了,但我眷恋的还是过去的它。这些年我走过许多比它美千倍万倍的地方,有过陶醉有过留恋,却从未有过深情,只因为这里有生命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