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应邀去KTV。以为是朋友生日,所以也未拒绝。
到现场才发现,原来只是几个陌生朋友的家庭聚会。
因为我是陌生人,大家都礼貌的和我点头或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坐过一阵,一个穿白衬衣的中年男子彬彬有礼的邀请我和他对唱《红尘情歌》。唱完,男子礼貌的道了谢。
随后一个中年的女子也邀请我合唱了一首歌,因为灯影朦胧,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她一直是坐着唱,我站着。她的声音很女人味,柔和婉转。
朋友告诉我这是今日邀聚的东道主夫妻,男人平日做建筑工。妻子不知是哪年,得了一种病,慢慢的不能走了,腰背也渐渐的佝偻了。男人挣了钱,带着妻子到处求医,疗效一直没有起色。
灯光明亮时,我看见了这个女子的样子。乌黑的长发披肩,五官清秀,举止礼貌斯文。
朋友告诉我,他们原本住在较偏僻的一个山村。年轻时,夫妻俩在外地打工,后来因为孩子要上学,就在本地的小城市租了房子,男人做室内装修,建筑,慢慢的在小城里有的人缘,居然安定下来。
男人偶尔会把家人孩子带出去K歌,有时间也到附近的风景区转转。
他们一家三口,到现在,还住在租来的一间小房子里面 ,老家的房子也破败了。
男子似乎很疼爱自己的妻子,常和她唱首歌,不唱歌时总是坐在妻子旁边给她递这递那。
中途,男子背着妻子上了次洗手间。
他的妻子,很安详。
我坐了一阵,因为接到个电话,需要离开,就向朋友和那对夫妻告辞。男人起身送我到门口,给我一张他个人的名片,说是以后帮介绍点活计。我小心的把名片放进包里,向他挥手告别了。
同时,另外一个女人也出来了,她和我一同走出去,边走边不屑的唠叨:“穷鬼,穷开心,连个窝都没有,还今天唱歌,明天旅游,他以为他是谁?”
我愕然的看向这个胖胖的女人,她似乎来了兴致,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男的父母很早就死了,这个女人原是村长的千金哩,年轻时在那一带最漂亮,两个人悄悄跑出来结婚的。”她又看看身后,继续说:“啧啧!可惜了一个好姑娘,看,现在半个瘫子了,男人一天不干正经事,打打麻将不是很好的,唱个什么歌,还旅个什么游,别看没事一家打扮光光鲜鲜,啧啧,穷死了。”
我不咸不淡的答:“您干嘛来的?”
这个女人说:“我叫他们打麻将的,他们叫我来这里的。穷开心!”
我笑笑:“唱歌和打牌都是开心啊!”
女人屁股一扭:“老大不小的了,还这么活,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应该这么活着!”
分开前,女人说:“我是他媳妇远房亲戚,就是看不惯他们穷开心,不、务、正、业!”
我独自呆了。这是什么观点?我摸摸自己的头,上了车。
几周以后,我陪同事在一片未完工的小区里里转悠。一个身材瘦长,浑身沾满水泥浆的男子朝我打招呼。我想了一会,回忆起他是朋友的熟人。和他聊了聊,知道他在这里做事。同事知道他会弄一些粗装修,请他以后去装新房子的水管和电路。
过了几天,朋友打电话邀我到乡下的小溪边去烧烤。
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
那个泥水匠带着他的妻子也在,和我们客气的打招呼。
阳光下发现她的妻子皮肤白皙,腰身虽然有点佝偻了,但是不失窈窕。
朋友告诉我,其实是这对夫妻邀请我们出来的,他说很感谢我给他找了一笔活计。
男人给妻子戴上草帽,披上防晒衣。从朋友的车上取出烧烤工具和食物。
他依然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在工地旁判若两人。
他专注的照顾着烧烤,我们的孩子在他身边接过食物,欢乐的互相追逐,对着溪水和群山大声喊叫。
她的妻子看着他和孩子们,常常发出开心的轻笑。
中途,他让孩子们每人表演一个节目。他和他的妻子给我们哼了个我从未听过的山歌。
交谈中得知,原本他和妻子同村。那时他品学兼优,因父母早亡,高中时,他变卖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也无法维持上学的费用了。辍学在家的他和她相爱了,姑娘不顾家人反对,和她一起打工过日子了。
他说妻子爱唱歌,所以一家偶尔去价格便宜的KTV小包间,也邀请熟识的朋友。年轻时就答应妻子游遍全国的,现在只能到附近的景区逛逛了。
男人似乎有些遗憾,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坚定的说:“等我挣够了钱,还是带他娘俩出去逛。以后再去修老家的房子。”
女人用手轻轻的摘下他肩上的一片叶子,微笑着说:“傻瓜!我哪里都不去了,哪里比家里舒服?哪里的风景有家里好呢?”
男人的左手自然地轻绕过妻子的腰,低头微笑。
男人说:“村里人和工友们闲时爱赌,打工回来的钱在过年的假期里输光的事常有,我们不赌,就爱唱唱歌,却常被他们笑话,骂我穷癫子,想当第二个大衣哥。呵呵!”
还有个亲戚上门批评他:“你那是混日子,哪是过日子,你那房子再不翻修,我都替你丢人!”
我说:“你怎样活着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不影响别人,谁也无权指责你。”
生活中,总有一些人,一副拯救苍生的姿态,指责这个,干涉那个。
你不是别人,怎么懂得别人的生活。
鸟栖树木鱼戏水,任何人可以快乐幸福,没有人有权指责别人快乐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