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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渭惠路车灯闪烁,东来西去的车辆从眼前疾驶而过,若汐和华子同乘一辆车,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乡村近在咫尺,大街小巷的灯亮如白昼。
“谁在我们家门口放一把麦草杆?”眼尖的华子发现了端倪。
“回来晚了,跨过火堆去去身上的邪气也好”一下车,若汐第一眼便看见了静静躺在地上的麦草杆。
早回家的弟妹两口子走了出来:“是我放的,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咱们毕竟墓地邂逅了一回。”
没错,去姨家直达的水泥路因村民浇地成了鱼塘,只好来回绕道一片长长的墓地。微风拂面,冷冷的月光洒下阵阵凉气逼人。
“好吧。”华子自打咳嗽困扰了许久,果断戒掉了烟瘾,已经好多年了。二弟用打火机点燃了麦草杆,火苗一下子窜起老高,若汐一步跨了过去。
“咦,大门居然未挂锁,十公分长的两根干树枝插在门栓上。”想到这里,若汐也不敢声张,赶紧敞开大门。若让一向严谨的老公知晓,免不得奚落几句。
她的脑回路高速运转,今下午走得匆忙,幸好当时看见婆爸坐在隔壁二弟家的门口。
若汐破天荒头一次忘记了锁大门。
她惊呆了,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还好二门挂着锁。
1.
三天前的上午,正在简书闲逛的若汐,隐隐约约听见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她忙迎了出去。
“病痛折磨了一年多,走了也好不用遭罪。”
婆妈领一陌生男子走进院子 ,边走边交谈着。若汐上下打量,来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看起来精瘦干练。
“小汐,你四姨夫去世了,人家前来报丧。”
婆妈姊妹七人,她排行老二,上面有位刚好今年八十岁的老大姐,依次是三妹、四妹、五妹、大弟、二弟。
“四姨夫啥时候去世的?”若汐早有耳闻,四姨夫常年饱受病痛的折磨,一辈子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铁路。这次生病住院,多次化疗,多亏国家援手。早前做了个微创手术,也未能从死神手里逃生,细思量不免一阵伤感。
“昨天下午,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够折磨人的。”男子应答,一副愁容的模样,估计不是本家,也是关系好的忘年交兄弟。
送走男子,若汐忙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无人接听后,她又回拨了手机号码。
“妈,最近和爸身体都好吧!腰还疼不疼?”电话那头的母亲,心情不错,一番交流直奔主题。
“刚刚有人报丧四姨夫昨下午去世了,我是今下午去吊丧还是明天上午?”平时对这些繁文缛节她不大关心,不懂的有时问母亲或请教邻里乡亲。
“下午去是烧纸,一般作为女儿听到去世的消息,必须立马就去吊丧,要不还是明天上午吧。也可以和你婆婆或者弟妹商量着办,毕竟你们要一起去的。”
弟妹名叫香草,小若汐两岁,两人是妯娌,平时关系不赖。
吃了颗定心丸后,若汐去了隔壁二弟家。
“你啥时候回来的,香草人在不?”二弟在厨房焯排骨,婆妈从房间走出来,坐在板凳上,让若汐坐下说。
“我昨下午回来的,她人不在家,上班去了。”
香草前段时间住院,婆妈告知后,若汐买了一盘鸡蛋,提了一箱牛奶探望了下。
“刚刚人家报丧了,你们看啥时间去吊个丧。”两兄弟的姨夫,自然都要走一趟,这是规矩,也是习俗。
“明天上午我先去吊丧,你和你姐三人去烧个纸。”婆妈有了安排,若汐自然遵从。
具体的安葬时间不清楚,只能等待婆妈明天上午去了,拿回孝布再说。
准备吃午饭,若汐有了小心思:既然香草去上班,打个电话商量下挂名旌,整吃桌和挑斗的事情很有必要。婆妈的妹夫,也是两个外甥的姨夫,按照传统习俗,两家整一家吃桌,挂名旌,挑斗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她拨通了香草的电话:“香草,咱四姨家报丧知道不?这会在吃饭吧,你说咱整吃桌放水果好呢,还是油炸的比较好呢。”
“早上他爸打电话说了。我问了下别人,八个大花馍配上蛋糕挺好的,看着大气也省事。”
“蛋糕啊,以前也见过,看着不错,那就这么定了。”
2.
这几天高温橙色预警,午饭后若汐洗了几件衣服,想起浇地排队的事还要等三天,不免心急如焚。
前几天猕猴桃地打了除草剂,她不想死灰复燃,晚几天灌溉也好,不成想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浇灌,三天只能乖乖等候了。
黄昏时分,气温降了些许,一阵风吹过,顿感凉爽袭来。
若汐在二楼收衣服,香草站在了厨房门口。
“嫂子,我打电话问了,礼拜六下葬,要不明天下午去烧纸。我俩现在去把名旌、大馍、斗先订了吧。”
“你办事我放心。还是你去吧,到时费用拦腰斩断就行。”
“你在家也是闲着,一起去不是更好嘛。”
“那行吧,等我换身衣服。”这两天高温,一个礼拜也未见一滴雨,若汐是短裙配短衫,在家露露脸还行,出门她万万不敢如此打扮。
五分钟后,两人停在了馍店门口。
塑料帘里有一女子在和老板交谈,至于她是订馍还是取馍,不是该关心的话题。
老板看见了妯娌两人,忙迎了出来。
“订吃桌馍,礼拜五下午取。”
“四元还是五元?”
“五元吧。”
香草想付现金,若汐阻止了,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并付了款。
“扫码就行,现金多麻烦。”
又拿了名旌和烧纸,两人离开了热闹的小镇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若汐在家静静地等候着香草下班归来。
估计下午六点应该下班了吧,她开始收拾自己。暗色系图案的针织中袖搭配薄薄的黑色九分裤,脚蹬一双漏网的深紫色平底鞋,防晒霜喷在脸上和手臂,出门了。
斜对门的闺蜜刚一瞧见若汐就发出了邀请:“来,坐我家门口聊聊天。”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香草的电摩停在了大门口,若汐立马拿上装有孝衫和孝帽的袋子出发了。
一路上车子飞奔,比原计划与大姑姐六点半到达小镇桥口提前了五分钟。
若汐和香草把车停靠在路边,准备打电话确认一下大姑姐现在具体的方位。
“姐,现在到哪了?我们俩已经在桥口。”
“在桥口西边的纸花店正买花圈,马上过来。”
远远瞧见姐夫带着大姑姐,折叠的花圈像雨伞般斜靠在大姑姐的臂弯里,只不过是雨伞的加强版罢了。
大姑姐于四姨而言,属于搭礼客,一个名旌,一个花圈,加上一元三角的十二个大馍就OK了。
小姑子在外地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只好大姑姐一式两份代劳了。
十里的柏油马路,凉风习习,车辆穿梭在人流中,拐个弯就到了四姨家的村口。
去世的第三天下午去烧纸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黄昏的夏日,穿上孝衫热浪立马席卷全身,头戴孝帽更像孙悟空的紧箍咒。
热就热吧,大不了回家冲个凉就好了。
姐夫接了个电话走了,回头再来。大姑姐领头,若汐和香草一字排开,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哎……爸呀……”
在乡村,对去世之人都用最亲切的称呼。比如叔父、姨夫、姑父改口叫爸;姨妈、婶婶、舅妈、姑母改口叫妈;表嫂、表姐改口叫姐。
大姑姐和香草一人一个提篮,里面装有名旌和烧纸。若汐双手握住花圈的杆子,两个花圈的重量,走在街上,泪眼模糊的路面,导致双腿不听使唤,像喝醉了酒在打着趔趄。
听见阵阵哭声,一男子走近接过了花圈,若汐顿感自己又恢复了神智。
在妇女们的搀扶下,三人坐在了四姨夫灵堂前的草甸上,直至眼泪洒了一地才收场,期间四姨的两女子陪着一起哀嚎。
一般冰棺停尸六~七天方可入土为安,做子女的会哭到声音嘶哑,甚至失声,特别是女儿。前三天家里上午有吊丧的,隔天下午有烧纸的,小棉袄会一直陪着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若汐脱下孝衫折叠好,装进手提袋里,被管事的安排在外面棚里吃饭。
“要不,现在去看看四姨吧!”在若汐的提议下,三人穿过长长的小院。四姨刚从厨房出来,明显的消瘦了,泪眼婆娑,一阵寒暄后,大家一起往外走。
听见旁边有压抑的哭泣,若汐回头,原来是四姨的孙子兴儿,低着头,肩膀在剧烈抖动。
“别哭了孩子,疼你的爷爷走了,这不还有奶奶疼嘛。你爷爷走了也好,不再饱受病痛的折磨,也算是一种救赎吧。你抹着泪,不免又勾起你奶奶的伤心事。傻孩子,现在暑气正旺,照顾好自己和奶奶啊。生活还得继续,擦干眼泪,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围坐在圆桌前,也包括四姨的儿子和媳妇,提前做好的大糁,用盆子盛着,里面豆豆颗颗点缀,凉凉的好解暑。
三菜一汤,标配,走哪都离不开的吉祥三宝:猪肉白菜炖粉条、凉拌豆芽豇豆、馒头夹辣子酱绝配。
席间,大家尽量避开伤感的话题,谈一些无关疼痒的。比如谁家的孩子考试出息了,谁家的媳妇怀孕了,谁家的儿子升迁了。
总不能静坐着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吧!
3.
乡村的白事,一般最多一个礼拜,从去世到下葬,具体的日期按照生的时辰来决定。
礼拜五下午,又到了担盘,挑斗的时间。由于路途有点远,只能打包处理,快到地方再装碟子放大大的木盘上。木盘的四个角放大花馍,四个碟子装蛋糕放中间,最后用大大的白色包袱把大木盘包起来,对称的四个角打个死结,用扁担挑起两个大木盘,头戴孝帽,身穿孝衫,在乐队的迎接下,唢呐声声。扁担会在半道被专人负责挑走,写上地址。男客们脚踩扶梯,走上摆有灵堂临时搭建的戏台,燃香,三拜九叩,两边跪倒孝子贤孙。女客们坐在台下的草甸上哭丧,两边跪拜孝女眷。
婆妈的三个外甥和媳妇,加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媳妇,在四姨家的村口集合了。车辆停放在村口空地上,大家穿好孝衫戴上孝帽,一路步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望去雪白雪白,如白莲花一尘不染。
一切礼节结束后,已是晚上十点。礼宾先生通知:明早五点半集合,六点发丧。
到家十点半,就有了开头若汐和华子跨火堆的一幕,还有那未上锁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