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好朋友发我两段话,我觉得好奇妙。抄录如下,供诸君参阅。
一个小朋友问我:为什么一按遥控器,电视就会开?我想了半天,这么和她解释:电视和遥控器会说一种我们人听不懂的话,遥控器要和电视说话时,就发出一种叫红外线的特殊语言,你看遥控器前面的灯变成红色时,它就是在和电视讲悄悄话,有时说的是开,有时说的是关,还有时是说主人生气了,你换个有意思的频道吧。
小明的爷爷过世了,他年纪很小,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痛哭。我突然发现和一个孩子讲述死亡的意义真的好困难。从科学的角度,我可以和他讲分子构成,物质不灭,可这显然太难为这个宝宝了。我思忖再三,问他:你玩过积木吗?小明擦擦眼泪说:玩过。我说:嗯,你看积木多奇妙,同样的这一套积木,可以拼成城堡,拼成汽车,拼成大象,其实人也一样,我们也是同样一套积木,只不过被拼成不同的模样。说爷爷过世了,其实就是拼成他的那套积木又被打散成一块块非常小的积木,它们可能又被拼成好看的花朵,可爱的狗狗,甚至是遥远的星星。没有人会真正离开,他们只是换个方式陪在你身边,那些让你感到温暖的东西,你都要对它们笑笑,或许他们就是一块拼成过爷爷的积木在回来和你打招呼,不要一直哭,错过这些招呼就可惜了……
我觉得奇妙是因为,这几个角度我都完全没想过,尽管我要开始应付我家孩子的各种问题。而我的这位90后好朋友,尚未结婚生子。他能这样与孩子对话,我是自愧弗如。
通常我思考问题很慢很慢,但还算热爱思考,所以总是乐此不疲地思考,熟悉的医生朋友都说俺“用脑过度”了。原来,我思考的议题,基本就集中在热点新闻+独到角度,因为专栏版面等米下锅,每期总得备着几篇新鲜热辣的评论。后来,几乎不能紧跟时事了,你跟得越紧,死相越是难堪。自由谈,只能谈一些无关痛痒的,没劲呀。而我们最初的设计,必关痛痒的才谈。
对于个人负责的版面栏目来说,我也面临一个转型问题。自己轻车熟路的,没多少空间了;天花板就在那儿,大家也都看得到。怎么办呢?我想起插画师布莱克曼说的一段话:“如果我被禁止画画,我会去唱歌、跳舞、作曲、弹钢琴、拍电影,或者写一部伟大的美国小说、戏剧、短篇故事或诗歌。但是,我绝不会去死。我想像一条河那样,在一个地方受阻,就改变方向,开辟新河道。创造力是生生不息的。”(《写给年轻插画家的信》)
在一个地方受阻,就改变方向,开辟新河道——哈哈,这么说很轻巧,好像现实中没有“路径依赖”“定式思维”这回事。还好,虽然我的创造力有限,谈不上生生不息,但我的兴趣比较广泛,比如在阅读方面,我是什么书都看,且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文史哲等各个学科的普及读物,我见一本买一本。女儿目前还不识字,我就给她找来各种童书绘本。她读我也读,读着读着,对于童书的热情,我竟慢慢赶超了她。她是看一本丢一本,我是看一本想更多本。小猴子乔治、小火车托马斯,女儿迷过,现在渐渐淡忘了;Peppa pig女儿也迷过,我比她更迷。她迷的是剧情,我迷的是,谁创造了Peppa pig这个形象,我能不能也创造出一个什么猪啊猫啊熊啊的卡通形象来?
可是,创造卡通形象谈何容易?长久以来,我的思维硬梆梆的,我关注的领域也大多是硬梆梆的。也许我还算得有几分童心童趣,但更主要的还是硬梆梆的成人视角。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不面向孩子说话,接触的多是教授、媒体人;我说的话孩子也不太接受,因为不懂得贴近孩子思考的角度。据说在迪士尼乐园,工作人员跟(与大人)走失的小朋友说话,要蹲下来与小朋友保持同样的视线角度。“孩子本身也有不希望别人靠近的个人空间(地盘),当陌生人突然闯进来,一定会感到不愉快。最好还是先保持距离跟他说话,不要突然拍他的肩膀。”真是汗颜,迪士尼员工比我更了解自家孩子的心理呢!也难怪,女儿隔三差五就要大声地说“爸爸不乖”。跟我说话,女儿大多是以“爸爸不乖”开头的。“爸爸不乖,你陪我太少”“爸爸不乖,所以你不许跟我搭积木”……
我就在想,要是采取那位90后好朋友的说话方式,孩子会不会更容易接受呢?记得父亲往生的那一天,孩子见状,说“爷爷睡着了”。当时女儿2岁,而我至今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爷爷“过世”这回事,改天就用积木这个比喻跟她说说?也许,贴近孩子思考角度的表达方式,更容易让我跟孩子“同频共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