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十五岁，高一下学期的教室。

我趴在桌上，周围一群陌生的同学间或爆发出一阵阵莫名其妙的噪音。我掏出兜里的棒棒糖，打量着这间完全陌生的教室。

窗户边有个男生趴在那里睡觉，眼镜镜片经过窗户玻璃折射的光线竟成了绿色。

真好看。

正文

北风呼啸，我冻得哆哆嗦嗦，站在光秃秃的大树下，说道：“我喜欢你十年了，你要不要考虑下我？”

他轻笑一声，淡淡看了看天道：“好像要下雪了，你快回家吧。”

我一口气憋回去，看着地上凸起的石砖，很想拿起一块拍死他。可不可以认真得展现受宠若惊，亦或厌恶？

他又说：“咱们都好多年没见了，你这太奇怪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气定神闲。

同学，你是久经沙场吗？

我理理衣服，雪花落下来了。

初雪，表白会成功的日子，真的是……哪个神经病说的。

我搓了搓冻得发抖的手。

他又说：“你应该不是喜欢我，怀念青春吧什么的，你们文艺青年都这样。还有啊，你这不是表白的姿态呀，整个一东北老大爷。”

我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气压慢慢压低，我又搓了搓手。

我是穿了棉袄加大衣，也穿了棉裤，还一直搓着手。

可是，零下呢，谁不冷啊。

“雪越来越大了，你快回家吧。”我挺直腰板，把手放进兜里，悠悠得说道。

他走过来，扯起我大衣的帽子，一把扣在我头上。

“我们去吃点热的，再回家吧，太冷了。”

同情我？不过，好饿。

我狼吞虎咽得吃完了一大碗面，对面的那碗，葱花还在面上轻轻飘荡，他还在悠悠然地擦着筷子。

我捞过他那碗，分分钟吃了个干净。

他搁下正在擦的筷子，“老板，这里加一碗刀削。”

“还要一个虎皮蛋。”他又说。

我打着饱嗝看着他，顺带打了个哈欠。

他笑了。

我瞥了他一眼，看向窗外，这么冷的天，照例有鸟儿停在电线杆上。

他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节奏稳定得仿佛打了拍子。

三十分钟后。

“你怎么这么慢？”

“我胃不好，得慢点吃。”

“雪大了，你快点。”

“没事，待会我送你。”

我伸进大衣的口袋掏啊掏，大衣的口袋里衬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大口子，我已经摸到了后背，终于摸到了。

我：“吃完给你个礼物。”

节奏明显加快，他搁下筷子。

我掏出我的小本本，“给你。”

他笑嘻嘻得接过，翻了一页就面红耳赤，合上本子。

“我回去再看。”

嗯，是时候了。

“我是来表白的，该做的得做了。”我猛得站起来，又看了看他沾着油的嘴唇，我抽起一张卫生纸狠狠得给他擦拭。

“你干嘛……”他明显吓到了，声音中气不足。

哈哈，吓死你。

十年，十秒。

我爱他的时间，我的唇与他的接触的时间。

我大摇大摆走出面馆。

呵，世上怎么有我这么帅气的女人。

再次遇见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他站在一群人中谈笑风生。

烦死了。

这是一场婚礼，还好我们都不是主角。

他摸摸嘴唇走过来：“你来了，过来坐。”眼神意犹未尽。

我抬眼看向天花板，礼台，还有穿着红色礼服的朋友。

昔日的同学聚了过来，我看看他，笑得很开心。

喝酒、吃饭、交份子钱，样样伤身。

我早早起身，准备回家，他却跟了过来。

“喝酒了吧？我送你。”

我千杯不醉，忘了么？

我看着他通红的脸：“你怎么送我？”

“走一走吧，你家不远吧？”

“不远。”

走了一段，我忍不住说：“我的小本，你看了吗？”

咳咳。

“你是不是觉得尴尬？”

“没……你写得很好。”

很好？一个少女怀春的日记，还真不是“很好”二字可以概括的。

“你看完了吗？”

他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跟一个男生一起看电影真的很奇怪，我绷直了身体坐着，什么都看不进去。

前排的情侣开始耳鬓厮磨，我丢了矿泉水瓶过去，手滑，故意的。

女生回过头骂我。

我知道自己活该，低头不做声，他拦在我前面说：“她不是故意的，手滑，真的。”

我看着他，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华灯初上，空气里有很冷的味道，花坛里还有残留的雪块。有野猫晃悠着肥胖的身子路过。我狠狠地剁了下脚，猫停下，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走。

真是一只高贵的猫。

他走过来，鄙夷得看了我一眼，“我送你回家吧。”

冬天的夜很冷。

可他偏要这样一步步走。我默默跟在他后面，他走两步，停一停，背对着我，背影拉得很长。

我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背，他转过来，我踮起脚适时亲到他的面颊。

他又笑了。

“你笑什么呀？”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不开心，觉得被侵犯了么。

“你真的喜欢我？”

我用最诚挚的目光点点头。

“大部分时候，你看我的目光多有嫌弃。”

“这说明我在关注你。”

“这让我感觉不到你的青睐。”

“那是你迟钝，老子都爱了你十年了！”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爱的是我吗？”

所谓怒火中烧，就是这种感觉。

“你走吧，我自己回家。”

“太晚了。”

“我会跆拳道。”

“我不会。”

“那你是想我送你？”

“不，我送你。”

“然后呢？”

“我自己回家，有什么不测就听天由命吧。”

“随便你。”

路很长。

“为什么一直不相信我？”

“嗯？”

“不相信我喜欢你。”

“十年，换你你会信吗？”

十年，很久吗？用来爱一个人不是很好吗？最好的爱情是真心刚好被回应，我不要最好，但起码不要这么奇怪，想哭。

我的眼泪啪啪落下的时候，他正好回头说：“是这里吗？”

我抬头看了看我家的灯光，轻轻地抱住了他，脸埋进他的怀里。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就是喜欢你了这么久啊。”

“我……何德何能？”语气过于谦虚。

“那我也没有遇见比你好的啊。”

“……你哭着说这样的话还真是……”

“呜呜呜……”

他回抱我，“哎，你也不容易啊。”顺便帮我顺了下毛。

“城城。”

我的小名。

“我们吃过饭了、也看过电影了，你也亲了我两次了，你还抱过我了……”

“说重点！”

“我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他指指他的身后的我的家。

后记

“现在几点了？”

我回头看见他满头大汗，这是第六层的楼梯。教室远在八楼。

我摇摇头，继续迷迷糊糊地爬着楼梯。

“要迟到了，你快点。”

我打了个哈欠，真的太困了。

“你快点呀！”

黑黑的楼梯道里声控灯亮了起来，四周回荡着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