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


         凉。

     不见电马银鬃,未闻雷轮震霆。只一宿簌簌将地濡湿,此地多夜雨。

     立秋梧叶落。宋时凭梧“报秋”,以崇敬天时的质朴,感知时序交替从容,人待自然温柔——“天凉好个秋!”

     天高云淡,清净。没有尘埃的浮躁,踏地无声。捡拾落在草坪上稍稍潮润的一抹薄如蝉翼的浅褐。细看之下,那没有叶肉包裹的叶的脉络交纵错杂却丝缕分明,柔弱不失韧劲。遂感受到来自它无异于伟人的铁骨的震撼,亦是自然的风骨。

     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风在蓄势的同时霸占一城一池,甚至放肆侵入行人脖领,引得人猛地瑟缩,顿觉清醒,这才意识到节气变换已有时日。偏逢一场连夜雨,被雨搭暴露了行踪,次日又觉冷了一些,“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古谚的真理。

     赏秋,赋诗,饮酒,品蟹。就像清蒸蟹要搭姜和醋,少了哪个都会觉得空落不满足。这绝配自从红楼一梦,再忘不掉——“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在几树开得盛的丹桂下“安营扎寨”,桂花甜香就酒香,不饮已然醉三分。一簇簇人拥踏过咯吱微颤的竹桥,添来人声的热闹。落座。远观去又是一片花团锦簇。酒姜酱醋这等驱寒之物已备,平儿早剔了一满壳蟹黄,添了姜醋,送至凤姐唇边。真真羡煞我也。吃罢再拿油手唬人,又能嬉闹好一阵子。不急,吃罢一轮再来作诗,钓鱼,玩好了,再吃它三四回合。“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那时天久地长,螃蟹正是肥美模样。

     岁月长,衣裳薄。秋风势不可挡,穿上宽大的风衣,干脆把手也笼入袖中。往银杏林中走,老远就看见落叶铺就的金色长廊,清新而不扎眼,安静却不冷清,被满地碎金吸引,踏入其中,置身另一天地。清风一过,簌簌呓语。唯美、难得而又寻常的景致。何必多事苦悲秋,明岁今日有胜景。天与地的约定,向来不会逾期。

     清冽。空气冷得让人不想呼吸,在伞下缩成一团,听雨打在头顶的伞面上,足够安静时,感受它或快或慢的节奏。凉,驱走困意,使人在秋季保持清醒。某天早晨起个早,看见窗外一层白霜,会误以为初雪降临。忍不住抬指在窗上留些线条或字迹,任它们消失隐匿。那是对晚秋的留言,通过阳光邮寄。

     踏过春秋无憾事。霜降之后便立冬,一岁也近年尾,借清秋之尾赋予我的清醒,盘算盘算一年的历程,不计风雨,看看自己又成长了多少,收获是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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