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穆眠 参赛编号:397
我是个缺爱的孩子,母亲在我四岁时便去世了,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常年在外打工。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和祖父祖母在一起度过的。
祖母是典型的农村传统妇女,十六七岁便嫁给了祖父,生育了六个儿女,在贫苦中度过一生。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太太,走路很慢,一瘸一拐的。我曾问她为什么走不稳,她说是小时候去玉米地里捡遗落的玉米,被尖锐的根部扎断了筋。灰白的齐耳短发用夹子别在耳朵后面,又黑又瘦的脸上遍布着沟壑。
小时候家里很拮据,维持日常生活开支已属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买零食和玩具。想想也是心酸,从小到大,我居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布娃娃。而对零食的期盼只有在姑姑回家看望爷爷奶奶时才能得到满足。别人家孩子吃的是饼干、火腿,而我吃的是桃酥、冰糖。但能吃到这些我已经很开心了。每次姑姑拿吃的来,祖母自己从来不吃,倒是让我敞开吃,剩下的用塑料和手绢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压在被子底下。每当睡觉前,便掏出来,一层一层揭开,拿一块冰糖或半块桃酥放在我嘴里,香香甜甜的,我也很幸福地进入了梦乡。
家门口有两棵歪脖子枣树,最普通的那种。枣子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就像现在的哈根达斯。从过完年就开始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枣子像小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摘下一颗放在嘴里,甜甜脆脆,整个味蕾都会被它俘获。八月十五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不仅因为姑姑会回来探亲,而且因为,树上的枣子都红透了。每当这时,祖父便用长长的竹竿打枣,枣子们扑通扑通地掉在地上,我和祖母把地上的枣子捡进篮子里,每次都要盛满满一篮子。打完枣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大饱口福了,虽然第二天可能会因为枣子吃太多而闹肚子,不过没关系,哈哈。祖母则会拣出最好的枣子,洗干净,每个蘸一点点白酒放在事先清洗好的玻璃瓶中,封紧口,一个星期之后醉枣便可以吃了。酒香和枣甜混合在一起,放一颗入口,沁人心脾,那是记忆中童年的味道。
我初中开始读寄宿制学校,每周只能回家一次。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祖母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严重的时候,认不出我父亲,甚至不认得我,但她始终记得我,在她的记忆中,我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一直没长大。她总是在自言自语:“哲哲快回来了,她去上学了。”我对她说我就是哲哲。她说:“你不是,她还小呢。”我很认真地对她说我已经长大了,她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我,,忽而又好像恢复了记忆的样子,“哲哲,你回来啦!”然后立马转过身去,从被子底下拿出一个用手绢包得很严实的小包裹,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一块已经压烂的桃酥和几块冰糖。她举到我的面前,看看门看看窗户,小声说:“快吃,一会儿有人来了。”我忍着眼泪拿了一块冰糖塞进嘴里,她笑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包起来,嘴里嘟囔着:“再想吃咱还有。”
在我的生命中,没有感受过多少爱,没有母亲,父亲忙于生计,没有爱人,朋友很少,唯有我的祖父母,他们真的是用整个生命去爱我,没有丝毫目的性,那个时候,虽然物质很匮乏,但我得到的爱却是最丰盈的,和祖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