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代的牵挂换来今世今生的父母子女一场。我在缤纷的成长,你穿着单色衣裳。
二十场春花冬雪,二十片夏蝉秋叶,如果说,现在的我有一个半个优点,那都全是你给的宝贵财富。我不忘记我一天天的成长,也不忘记你一席席的教诲,不忘记你盛大的爱,你的隐忍和你受的委屈。
记忆中的童年似乎已经太过遥远,遥远得模糊,遥远得悲伤。
那时,村子里几乎所有大人都外出打工,为生计四处奔波,留下老人和孩子们日夜守着这个树荫下的老村。爷爷奶奶们都宠着他们的孙子。唯我不是爷爷照顾着,而是被托付给邻村的外婆扶养。外婆很疼我,我经常生病,也只有她没日没夜的照顾我。
已记不起时间到底走了多远,远到我以为我只有外婆,远到我忘记了你的模样。我却清晰的记着,你和爸爸回来的那天。你们带回了两岁的妹妹,你在我对面的凳子上笑着唤我的名字,向我张开双手,我眨巴着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上下打量你,还吓得大哭直往外婆怀里钻。那时的我不懂什么是失落,不懂什么是心疼,只听见你一声声的叹着气。
匆匆过完年你们又离开,不同的是,我多了妹妹的陪伴,也不再是和心疼我们的外婆一起生活,而是被寄养在二姑家里。只是后来才听外婆说起,你之所以没送我们到二姑家,是因为你也有不舍,你怕在我们面前流泪,更怕我们哭着喊着不舍得你走。
在二姑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只是寄人篱下,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的生活让我更快的成长,更快的懂事。所以,那时所受过的委屈,所有虐待到后来我都选择了遗忘,不再去提起,不去埋怨,不去计较。因为我觉得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可选择,不可抱怨。
在二姑家的时候,外婆也经常去幼儿园看我,小小的我还不懂考虑别人的感受,只知道诉说自己所遭受的冷漠,委屈给她听。每去一次我就说很多,似乎永远说不完。估计外婆实在听不下去,实在心疼,才不顾任何人的反对把我和妹妹接到她家的吧。
我那时候只是经常听外婆说,你知道我们在二姑家遭的罪后,一直吵着要回家,天天抹眼泪。后来没过多久,你真的就回来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怀着弟弟。母女三人挤在狭小的老屋里,你挺着大肚子要一边监督工人建新房,还要一边照顾我和妹妹。爷爷家就住隔壁,他也从未帮着你照顾我们。终于,新房建得差不多了,你白天忙着帮外婆干农活,忘不了你挺着大肚子背着满满一背篓玉米的一道道身影。晚上你要一个人去新房看材料,忘不了你每天提着油灯蹒跚在小道上的一道道身影。
南方的十月也开始冷,那个夜里,你在破木板作门的新房里一个人生下弟弟。我至今也很难想象你是如何做到。记得,第二天我和妹妹去新房的时候,看见你穿着红色毛衣正要做饭,而弟弟睡得正香。你脸上的疲惫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那一年,爸爸回家过年了,爷爷也经常去家里看望。
爸爸为了生计不得不再次外出,家里剩下你和我们三姊妹。而,那时候村里很多家庭都是,孩子由爷爷奶奶带着,大人们出去打工。
就这样,一个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生活。我和妹妹都上学了,你在家照顾弟弟,干一些家里的活。等到我们放学回家,你又匆忙的出去干活。要么去地里干农活,要么四处打零工补贴家用。你经常天还没亮就起床,经常天黑才回家。忘不了你每个清晨怕吵醒我们而轻手轻脚做饭的日子;忘不了每个夜晚你回家时的满脸倦容。
后来,我去县城念初中,弟弟也上了幼儿园,你那时候更忙,你忙着给富人家除草,忙着给他们摘茶叶,忙着给他们种烟,一年四季,春冬秋夏,你除了要做好自家的活儿,还要帮着别人家做,为了那一点点的酬劳,为了能给我们添件新衣。
经常见你在深夜里缝补衣裳――你的洗得发白的衣裳。你有一件大红色毛衣陪了你十几年,记不清你穿过多少次,只知道,它不褪色,不起球,你很少穿,唯有的几次去学校看我你都穿着它,弟弟出生的第二天你穿着它。那是你最好的衣服吧,至少它从没被缝补过。
二十年,你曾无数次在电话里说:“女孩子就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买衣服挑质量好的买,别心疼钱。”你也陪我买过无数次衣服,我从一开始的买自己的喜欢不看价钱,到看价钱不买自己的喜欢,再到拒绝每次你说要陪我买衣服的想法。我想我在一天天的长大。我开始心疼没有半点文化的你凭体力挣来的血汗钱;我开始不再冲你要那些可有可无的物品;我开始节约下一点点钱为你买一些小小礼物。
我成绩不优异,但也还能算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获得过一些小小荣誉,你看不懂奖状上的其他文字,看不懂证书上的祝贺,看不懂老师的评语,你只认得我的名字,能看懂鲜红的分数。所以你对我的成长还算肯定。
二十年也没见你流过几次泪――就算是别人尖酸的碎语,就算是在工地上不小心被掉落的钢材砸到头。可是你哭了――为我的小小晕厥,为弟弟的鼻炎,为妹妹的离家出走。
后来你给我讲一些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说,爷爷重男轻女,那个时候看着你拖拉我们两姐妹辛苦也从不帮忙照顾;你说,妹妹出生那天,爸爸整夜没回家,你一个人水都没喝上一口;你说,所有人都劝你送一个女儿给别人养,你拼命也要把我们带在一起;你说,那些年,无论爸爸在外做了什么,你都从不计较,只想好好照顾我们;你说,听说我和妹妹受苦,你差点哭瞎了眼睛。你说,怎么你的命那么苦,被人看不起,受尽冷落,受尽委屈。
此刻,我早已红了眼眶,又忆起你在我二十年成长岁月里的每件衣裳。春天忙碌在田地里的黑色薄衣;秋天背着红薯满头大汗的灰色外套;冬天砍完柴火头发乱蓬蓬的藏蓝外衣。夏天担着沙石的棕色短袖。忆起你戴着斗篷在工地上穿梭的每个雨天,忆起你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的每个背影,忆起你头上的根根白发,脸上的条条沟壑,手心的厚厚老茧。
你在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面前隐忍,在艰难的生活面前坚强。那些你穿了几十年的衣裳,缝补又缝补的球鞋,洗得发白的裤子,都记载着我的成长。我的所有似乎都浸着你的血、汗、泪。
现在村子里很多跟着老人们长大与我同龄的孩子都早早结婚生子,尝着生活的苦。所以,我很感激有你一直陪在身边,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也还安稳踏实,让我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让我有机会拥有更多的财富,比如知识,比如朋友,比如同学情。
不识文化的农村妇女,一辈子为子女花尽心血,倾付所有,只为能给儿女最好的成长。
我捧着我的理想缤纷成长,你为了我们终年穿着单色衣裳。如果说把你对我的付出算成账,我这一辈子也还不清。所以我要倾尽所有去报答,去疼爱,去温暖,一如你对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