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结束出门,楼下的风烈烈的吹,空气凉凉的拍打着你,鼻子不一会就红了,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来上一碗热汤,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将车开到街角,橘色的灯光里,小店的小姑娘对我友好的微笑:“今天加不加蛋呢?”,我干脆的点点头。五分钟后,白色的碗里,是红红的汤水,圆润的荷包蛋落在碗中央,点缀着白色的粉子。
先用勺子喝一口汤,汤里一定要加两块粉,然后放入嘴里,甜甜的,糯糯的,暖暖的,从口腔到胃里,宛如一股温泉慢慢流向一块丝绸,丝绸自自然然缩成一团,浑身熨贴温暖。那漂浮在碗里的荷包蛋,如同一块稀世珍宝,让人久久不愿下口,轻轻咬开,白里流黄的溏心,与汤水交融,触摸到你最柔软的神经,丝绸因为一口溏心,又慢慢舒展开,嗯,味道棒极了。
我不是一个迷恋甜食的人,但到了冬月,我一定会喝红糖水。
每年入冬,阿卢会给我寄两袋红糖。特别简单的塑料袋子,被压成两块类似于砖的红糖,它不同于米易的红糖,贵州的古方红糖,打开来,它是磨成细细的粉,一个袋子深点,加了姜,一个袋子浅点,只有糖。
寄到后阿卢就会对我碎碎念:有姜的放办公室自己喝,剩下的放家里给全家熬汤,在我们老家,喝红糖水才算过冬。
这是磨成细细的红糖粉,类似炒面,超大的两袋子,偶尔想起来,才会吃上一口,那袋子大的似乎能够吃到天长地久,而每一年,这天长地久还没有结束,另外的天长地久又会马上飞过来。连续不断、持续跟进、就像望也望不到到头的美好日子。
阿卢是谁?是大学毕业在贡嘎机场种西瓜,晒成一块黑炭的中学同学,是凭良心只卖那曲虫草的二道贩子,是要拿工程项目,处处钻营低声下气的小老板,是装成看望我,结果被初恋搞红了眼,回来哭成一条狗的汉子。 阿卢的半生日子里,有志得意满的年少轻狂,有家族颓败的一身沮丧,有从头来过的豪情万丈,也有暗夜无助的痛苦彷徨。我们共同走过的20多年里,互相鼓励,彼此扶持。他是我最能折腾的狐朋狗友,是给予我无数关心与照顾的兄弟,更是我人生中的标杆与榜样。
生活再苦,苦不过这个男人辛苦一年,一场大雨飘走的所有西瓜;生活再累,累不过孩子手术时,交不起押金的那一阵焦麻;生活再难,难不过求人求到同学头上,那不屑一顾的尴尬。
这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孕育出一个韧性极强的浙江男人,不屈不挠,能屈能伸,你永远不知道他的身体里会蕴含着怎样强大的能量,你也不知道他步步为营的日子中,有怎样的痛苦与无望。
日子被他过得行云流水,历久弥坚,一步步里都有他稳扎稳打的坚持与韧度,就如同这每年如期而至的红糖,融入水中,与粉子、醪糟、荷包蛋相处,势均力敌,却藏不住独有的深意。那简单、质朴、妥帖、绵长的回味中,你早就将他本尊忘记,只记得寒冬腊月的约定,一年一年相守下去。
朋友,是我们选择的家人,他不是生活的点缀,是岁月经年后淬炼的钻石,熠熠生辉。
他一直在那里,如参天大树,深根千般缠绕,胶着于泥土里,与生相连,与情相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