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对孤单有不同的解答,或许是一个人逛街,或许是一个人的年夜饭,人生中总有那么一刻是孤单的。如果说一个人很孤独,那么也许他生性如此,即便总是一个人,他也无怨无悔。我孤单过,也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孤独的人,但孤寂才是对我最好的解读。
我总是把对我不好的人记得很清楚。从我记事起,最初印在我脑海里的人是我的幼儿园老师。她们不只是一个人,至少有两个,也可能是所有。有一次吃午饭,每个小朋友都被分到相同的一份饭,我记得有一碗白粥,和一种条状的豆泡儿(我不知道它具体叫什么,因为我这辈子再也没吃过这玩意儿),总之就是个豆腐的变种。我从出生到现在,最恨得就是豆腐,没有之一,闻不了那股恶心味儿,看都看不得,看了就浑身不舒服。记得老爸总嘲笑我,就欠给你关起来饿三天,然后给你端盘豆腐,看你吃不吃,那我宁可饿死。有些豆腐的“变种”我还是吃的,什么豆腐乳,臭豆腐,只要是没有那股子豆腐味儿。当时盘子里的那几块,我真是吃不下去,又想就着米粥吃下去,结果吃了没两口差点吐了,又毁了一碗粥。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我怯生生的端着碗走到了倒饭的地方,抬头就看见一张大黑脸坐在旁边,盯着我。“老师,我能不能不吃这个呀。”我头都不敢抬高,害怕地看着她。大黑脸歪着嘴,眼睛向下一撇,阴阳怪气地说:“你说呢。”我当时心里是十分恐惧的,颤巍巍地端着碗,把剩下的粥倒了。长大以后我回想起那一幕,觉得是不是应该把粥喝了,然后吐她一脸才对。
就这一件事还不足以让我对她们印象深刻,下面这次经历才让我恨得牙根痒痒。我读的幼儿园在午饭后会安排午休,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床。有一天我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怎么的,死活睡不着,只能开始在床上折烙饼。折着折着被子掉地上了,踏踏实实睡都会拖地的被子被我这么一来二去给彻底鼓捣去了地上。当时盖得都是大棉被,重的很,我一个小小人,躺在床上拖肯定是拖不上来的,只好下床把它搬回来。这一下床不要紧,惊动了坐在门口的几位大神,皱着眉把我喊了过去。她们问我不好好睡觉干什么,我说捡被子,她们说你瞎编什么呢,我说被子太大我捡被子,她们让我去一边罚站,我百口莫辩,只好走过去站好。两位大神坐在门口聊得眉飞色舞,我站在一边心里不停地咒骂,午休的时间过得格外的长,我站也站累了,骂也骂累了,最终没能等到那句“回去睡吧”。我一直站到了午休结束。现在的我想想当时的情景还是委屈的不行,我问过老妈,为什么幼儿园老师对我不好,她说,我嘴不甜,还打架。我就这么被讨厌了。
我天性暴戾,性格鲁莽,童年时期没少惹祸,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恐怕是没什么人喜欢吧,就连邻居阿姨见到我都像躲瘟神一样。当我站在门口,看到几乎全楼的小朋友都聚在一间房里有说有笑,我却被拒之门外,眼前只剩下一张大黑脸,对我怒目圆瞪。我不解,跑回家投进妈妈怀里,妈妈说,是邻居阿姨不对,可这次她没告诉我,为什么别人会讨厌我。
即使再多人讨厌我,我身边还是有几个玩伴的,童年时期过得很快乐。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最重的,他们总是会被新鲜的事物吸引,对于这个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来说,他们还是新人。身边的引诱太多太多,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追逐上,哪里会想的起来要反思自己呢。上高中以前的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性格会为未来的孤单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
我的心理年龄会比同龄人小很多,这是我上高中以后才发现的。初中的我过得很平静,依然保持着童年的那种快乐。十三四岁的孩子也还是孩子,除了关心一下课业,也还是与同伴玩乐最重要,即使性格各异,只要有在一起可以玩的游戏,管他温柔腼腆还是任性乖戾,统统融合在一起了。所以那时我身边还是围绕着两三好友。
到了高中,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周围的人都在长大,我的内心却还停滞在十二三岁的模样。女生们开始拉帮结派,小团体间聊一聊八卦,议论议论班里的男生。男生还是成群结队的,在课堂上大胆谈性,课下聚在网吧刀上一整晚。我听说,有人喝酒中毒进了医院,有人怀孕堕胎也进了医院。当时的我很是不安,那些可以在一起玩耍的伙伴去了哪里,那个满是单纯快乐的世界又去了哪里。我不解,小四是谁,郭敬明又是谁,为什么要读他的小说?H.M是什么,Zara又是什么,逛街逛一整天的乐趣在哪里,为什么想要第一双高跟鞋?我慢慢地和周围的人脱节,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和他们聊些什么·。高二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两个很好的朋友,后来只剩下一个,是我把另一个赶走了。之所以和她绝交其实主要的原因在她,但是我的处理方式确实太过极端,到现在我都很后悔。于是我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好友,但是她不止我一个朋友,她是我的唯一,但我并不是她的唯一。我羡慕她的好人缘,羡慕她总是在团体里闪闪发光。我逐渐地开始迷失,与群体的脱离让我变得有些病态,羡慕开始变成嫉妒,那时的我真的太孤单了。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人在疏远我,我性格中的不良成分终于成为了我人际交往的阻碍。不定时炸弹爆炸了,来的让我措手不及。
所有的人都在长大,追逐着他们的十八岁成年,只有我还在一味地找寻我丢失的快乐。我就像活在一个躯壳里,照不到阳光,看不到未来。泪水填满了整个躯壳,我蜷缩在咸湿的空间里,手足无措,我找不到出口,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找到出口。
没有人能找到躯壳里的我,没有人能拯救我。我在躯壳里纠结,彷徨,迷茫,就这样住了一整年。
大学一年级,终于逃离了炼狱般的高中生活,躯壳上裂了一道缝,我饥渴地饮食着那照进来的一丝光明。我忽然浑身充满了力量,游向光明照进来的那道裂缝,我以为那是出口。我游了出去,仿佛看到了一个新新世界,周围的一切都焕然一新,我兴奋地探寻着所有的新鲜事物,快乐也一点一点回来了。可是这样的快乐没能维持太久,当一切不再新鲜,散发出腐败的味道,我开始排斥,逃跑,可不论我逃向哪里,还是能够闻到那浓烈的恶臭。我又一次把自己关进了躯壳里,期待着下一次的光明。然而这一次我却有了担心,我又要在躯壳里住多久?那可怜的一丝光明可以带给我多久的快乐?我下一次躲进这个躯壳里又是什么时候呢?我为什么要等待光明而不是寻找它?我难道喜欢住在这个咸湿的空间里吗?不。躯壳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寂,我讨厌这里面的一切,我讨厌躲进躯壳里自己的样子,我讨厌自己被泪水扭曲的容颜,我不甘就这样孤独到老。我攥紧了拳头砸向躯壳的内壁,砸到鲜血直流,我牟足力气用头撞向坚硬的屏障,撞到头破血流,但是我不惧疼痛,和孤寂带给我的痛楚相比,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我就这样没日没夜的撞击着,终于有一天,躯壳被我撞得粉碎。我早已心力交瘁,倒在了血泊中,却笑得格外开心。
挣脱了枷锁的我早已遍体鳞伤,我朝着光明奔跑,想要让伤口尽快愈合,脚下的路却并不平坦,满是泥泞和崎岖,我的伤口反复愈合,流血,形成一道道伤疤,直到如今,我仍在向着光明奔跑,伤口偶有流血,可我也不觉得那么疼了,我已爱上了这样的奔跑,我与我内心的光明同在。
大一开始几个月以后,宿舍矛盾激化,原本生活习性各异的四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注定着要争吵,磨合。与同龄人脱节的我,更是不懂得该怎样化解矛盾,为了保护自己,我开始了长久的逃避。然而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矛盾形成的不满在心中积压,膨胀,终于有一天爆炸了,它的威力十足,宿舍里的每一个人都受伤不轻,原本性格带刺的我哪里懂得低头服软,换来的就只能是隐藏的隔阂和表面上的友好。我就这样成了一个人,没有人能理解我,我也理解不了任何人。无尽的孤寂笼罩着我,我颓唐,沉沦。我不是神,怎能无欲无求,带着对光明的渴望,我开始努力冲破孤寂。我学着接受现实带给我的痛楚;我一根根拔掉身上的刺,想要离身边的人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努力去理解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用心去学习生存在这个社会的法则。就这样身边的人一点一点多了起来,我为有了一个新朋友而欢呼,我为维持了一段友谊而雀跃。我一直努力着到了今天,留下几根保护自己的刺,用我柔软的一面坚守我内心的光明,不断向前,向前。
今年我24岁,今天的我,身边有两三好友,心里住着几个老友,有一个爱我的男友,和永远在身后默默支持我的父母。
我冲破了枷锁,破茧成蝶,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