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苦菜情
裴庄初中 尚仙琴
“生在山野,长在路旁,小小的苦菜懂得坚强。环境再差不悲伤,条件再苦不失望,根儿拥抱泥土,绿叶亲吻阳光……”这是我看到的一首歌《苦菜花儿开》中的歌词,因为喜欢着苦菜,痴恋着苦菜,自然而然我也就特别喜欢这首歌的歌词,虽然我不会唱这首歌。
苦菜,是苦味野菜,富含营养,具有清热、解毒、凉血、养颜等功效,有人体需要的多种维生素、矿物质、糖类等,可以炒食、凉拌、烧汤……我们裴庄这儿把苦菜叫做甜苣或苦苣,这里的人们最爱吃的就是拌苦苣了。苦菜,一年春、夏、秋三季都能吃,清明节前的苦菜是最味美的,因为它们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蛰伏,吸收了天地之精华,叶嫩味正,是最好吃的了。
这不,快到清明节了,我想着黄河滩地的苦菜能挖了,虽然今年天气比较寒冷,节气迟一点,应该也有了。不知苦菜长出来没有呢?我上周打电话这样问了我的爱人——民好几次,民都说,别急,我都打听了,还没有呢!哪能不急呢?母亲都念叨了好几次,往年这个时候,早都让母亲吃过好几次了,我在心里嘟囔着。
上周六早上刚吃过早饭,我实在按捺不住心的蠢蠢欲动,于是就对民说,咱去滩里挖苦菜吧?民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闻听了我的话,看着我渴望的眼神儿,大概实在不忍拒绝我,就答应说,好吧,走就走,运气好的话,就能挖一点儿,没有的话,权当咱逛了一圈。于是我们驱车从县城出发,先回到村子里,带上镰刀、竹筐、小塑料桶,去黄河滩挖苦菜。
下滩的路一边是高耸的土崖,一边是深深的沟壑,坡陡弯多,又坑坑洼洼,实在不好走,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敢和民说话,好让他专心开车,而我的思绪不由得飞向远方……
那是2003年春,我平生第一次吃到苦菜。那时我刚和民相识不久,他带我去了亲爸家,(我们这里把叔叔叫做亲爸,把婶婶叫做亲妈。)亲妈端给我一盘拌苦菜,看着绿油油、亮晶晶的,我那时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菜,迟疑着没有动筷子,民拿小勺子舀了一点蒜辣子,倒在菜上面,笑着对我说,这是拌苦苣,你大概没吃过吧?县东那边没有,挺好吃的,尝一尝吧。我拿起筷子尝试着吃了一口,入口即觉滑滑的、嫩嫩的,再细细咀嚼,立刻就有一股独特的清香溢满口中,再加上蒜香、辣子香,真是人间美味!我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味道,遂不顾矜持,大朵快颐,一个人把一盘子拌苦菜全吃光了。亲妈坐在桌边看着我吃得那么香,笑着说,今天拌苦苣拌的少了,还有一点苦苣没有拌完,你爱吃就给你拿回去吧。因为太喜欢吃了,我就没有推辞,回家的时候拿了一小袋苦菜,准备自己拌着吃了。
没想到我自己第一次拌苦菜,就闹了个笑话,拌出来的菜苦的不能吃。拌苦菜,就是把苦菜择好洗干净,切碎后,把一汤匙碱面放在碗里,用开水冲开倒进菜盆里,(如果菜多,可以多放点碱面。)用手用力揉搓,使碱面水充分渗透到苦菜中,再倒入适量面粉,用筷子搅拌均匀,放入笼屉蒸熟就行了。而我虽然问了亲妈拌苦菜的做法,但却没有问清放多少碱面,只用舀调料的小勺子放了一点点碱面,结果蒸出来的菜看着绿油油,闻着香喷喷,可是入口又苦又涩,实在难以下咽。记得那时外甥女娟儿还在我那里读书,娟儿和我儿子鹏儿两个吃了一口都吐了出来,娟儿说,姨,你不是说拌苦苣可好吃了么?我苦笑一声,无奈地说,是姨姨拌苦菜的法子没有领会清楚,实在可惜了这些苦菜啊!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民把车停了下来,原来是路旁的地里有人在干活,他下去问人家知道不知道哪里有苦菜。听对话,民和那个人还认识,那个人很热心地说,别的地方没有,那边的杨树地里有,车能开过去,你们去那里挖吧。
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我们驱车往那边的杨树林,路两旁有几个废旧的鱼池子,池水浑浊,池边是一人多高的一片片芦苇,枯黄的芦苇叶子随风摇荡着,枯黄的苇杆,经过了风吹雨打,依旧傲然屹立着。这时候,虽然看不到洁白、轻盈的芦苇花随风飞舞,但此时此刻,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一下子就闻到了春天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远远望去,一棵棵杨树舒展着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风中轻柔地拂动着,顷刻间,所有的烦恼和惆怅都化为乌有。
下了车,我拿起镰刀,提着小塑料桶,迫不及待地走到杨树林里。脚下是厚厚的枯草,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可是四下里看了看,却看不到一棵苦菜的影子,慢慢走着,细细瞧着,还是没有,难不成苦菜真还没有长出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弯下腰再仔仔细细地看着,咦,那是什么?只见几片绿叶在枯草丛中露出尖尖的小脑袋,我急急忙忙蹲下来,用手小心翼翼扒拉开枯草,哈哈……真是苦菜,一棵,两棵,三棵……有的两三个叶子,有的四五个叶子,有的刚露出芽儿……抬头看到民还在那里四下里观望,我急忙大声喊到,快来这里,民,快看,这是不是苦苣?民走过来挖出一棵苦菜看了看说,嗯嗯,这是甜苣,苦苣的根不是这样的。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和民顾不上说话,急忙蹲下来一边扒拉着枯草,一边挖着苦菜。苦菜太小了,只能顺着那嫩嫩的芽儿小心地挖下去,用镰刀稍微挖深一点,轻轻地抖落掉泥土,就看见了白生生的苦菜根,一挖出来,就会看见根部的断裂处流出来乳白色的汁液,把汁液滴在手背上,用舌尖尝一尝,苦苦的,但有一股别样的清香,特别好闻。《本草纲目》里说,苦菜根“治血淋,利小便”,它不仅可以防止人们的身体上火,也可以增加人体的免疫力,并且还可以当做一种蔬菜,当我们感觉自己虚火旺盛的时候,就把苦菜根拌好,当作一种凉拌菜吃,吃三顿肯定可以去掉身体里面的虚火了。
苦菜实在太少、太小了,我和民不得不蹲着身子,不断扒拉开厚厚的枯草努力寻找着,从一片杨树林走到另一片杨树林……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民的小竹筐快满了,而我的小塑料桶只挖了多半桶。春日的阳光,今天格外明媚,暖暖的光束穿过杨树枝的缝隙照射到身上,暖洋洋的,我脱下羽绒衣,放到车上,又去了另一片杨树林。这边的枯草更厚更多,看着枯草里露出很多绿绿的叶子,可是扒拉开枯草,大多都是叫不出名字的青草,苦菜很少,民看着我额头浸出的汗水,心疼地说,咱回吧,时候不短了,这些也够妈妈好好吃一顿了。
回到家里,手上苦菜根的汁液再粘点土,已经变成黑绿的、厚厚的硬痂,可是那股清香,真是舍不得洗掉。于是,洗手的时候,我就不用香皂,也不用洗手液,这样手上苦菜的清香味,我就能闻好半天了。民看着我洗完手,坐在板凳上,举着两只手还在闻着,就把他的手伸到我的鼻子边,调侃到,给,我的手还没洗哩,想闻就闻个够,实在不行,我给你头发上绑两根苦菜,吊到你鼻子边……没等他说完,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手上那股淡淡的幽香,真的令人回味无穷。
休息了一会儿,民说,咱这会儿就把苦菜给妈妈送去吧,这样妈妈下午就能吃上拌苦菜了。就这样,我们驱车又到了县里,给母亲送苦菜。
我的母亲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自从五年前得了心肌梗塞,身体一直不太好,每天要吃三顿药。也许是吃药太多的缘故吧,母亲的胃口一直不好,饭量特别小,而且一吃饭胃就疼,可是,母亲一吃苦菜,胃就奇迹般的好了,所以每年从清明节有了苦菜,我和民就早早挖苦菜给母亲吃,一直到了霜降过后,苦菜叶子发红不能吃了才作罢。
当母亲看到那嫩绿的苦菜那么小,忍不住嗔怪我们俩,好我的娃哩!苦菜这么小,这是有多难挖呀!可别去挖了,等苦菜大了再去挖哦!
当我们俩帮着母亲择苦菜时,母亲又说,一会儿择好了,你们拿上一点,回去了拌着吃。民一听就说,妈,我们不要,说好了的,第一次挖的苦菜好吃,你和我爸吃吧,我们谁都不吃的。
母亲听了,连声说着,看这娃儿,真是的,哪能叫我和你爸都吃了呀!
“苦菜花儿开,金灿灿的爱。斗转星移岁月长,心中春常在……”我不由得吟诵起了《苦菜花儿开》这首歌的歌词,母亲的脸这时候就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