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大爱
赖红
美人迟暮,日薄桑榆。我的母亲老了。若以当今时兴的颜值标准来衡量,年轻时的她也许称不上美人。但在我们几个子女的心目中,母亲始终是最美的。她美就美在心中有大爱,一生多善行。
她不是‘药神’,却有‘神药’。用它,母亲一辈子做了许多救死扶伤的善事。
我外婆家族中曾出过名医,善治一些疑难杂症,尤以治疗烧伤著称。母亲从小耳濡目染,加之生性聪慧,便学得了一手治疗烧伤的‘绝活’。
母亲长大工作以后,常常利用业余时间,按照祖传秘方配制药油,为一些烧伤患者免费治疗。刚开始,只是小试牛刀,治点浅表性的小面积烧伤,服务于四邻,往往三五天便能使患者痊愈。更令人惊叹的是伤处竟很少留下甚至根本不留下任何疤痕。
原来,母亲在继承祖法的基础上,还有着创造性的发挥。他将外婆用于治疗无名肿毒的药剂,也结合着使用。此药消炎杀菌,对防止感染、愈合伤口效力极佳。
好事传千里,‘义妁’美名扬。此后,慕名前来我家求治的患者便接踵而至。我童年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天,几个壮汉抬来一个面目狰狞、体无完肤的患者,吓得我大声惊叫夺门而逃。患者是位二十出头的打工仔。因煤气站爆炸,身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积被严重灼伤。据家属说,送了好几家医院,都被拒收,而唯一一家同意收治的,则开出了令他们既便是倾家荡产也无法承受的天价。医者人为本,艺高人胆大。面对生命危在旦夕的病人和苦苦衰求的家属,母亲义然让患者留在了家中,而这一留,便意味着她自己生命的严重透支。每天为他清冼伤口,敷油上药,往往一干便得七八个小时,且精力得高度集中。眼要准,手得轻。还得忍受对药拔出的毒气的被动吸入,连续治疗一个多月,母亲累得腰酸背痛,四肢酸麻不说,还两次眼底出血,大病了一场。但令她心慰的是,小伙子终于痊愈了。且脸上、身上、均未留下明显的疤痕,堪称奇迹。小伙子全家千恩万谢,小伙子完全康复后,还特地向照相馆拍了张帅气的半祼照,送给母亲以作“形象代言”。
因为一这次治疗几乎耗尽了母亲储存数年的自制药剂,她才破例收取了少许成本费,我们一家人受母亲善心影响,也常常加入到母亲的善行之中。公务繁忙的父亲常常“驱尊”当母亲的助手、患者的护士。我们三兄妹则几乎被母亲培训为药童。
每年的秋季都是我家疯狂的釆药季。母亲总要带领家人和亲友们上深山野岭去采药。野花朵朵,鸟鸣声声,那是辛劳又欢乐的日子。药釆回家后,得清理配制。记得当年,有一味药,是一种草梗里的虫子,我常干的活计,就是手脚麻利地用小镊子把活溜溜的小虫子,一条一条的清洁干净,放入药油中。母亲说,这虫子长在草梗里,一株草最多时也只有三四只,这草很难寻,又是独株生长,好不容易找到一株,用指甲尖小心撕拉开梗,往往是落空的,釆药的艰辛,既苦又甜。这些小虫子能给人治病,我便很喜欢它们,觉得它们仿佛是童话里专做好事的小精灵。
母亲从交警工作岗位退休后,不久便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不仅她的一手绝活再也无法施展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然而,常卧病榻的她却忍耐着痛苦、安谧的神态中透露的是一种此心无愧、此生无悔的坦然。我母亲名叫谢明珍,在我心中,她人如其名。是的,她像一颗明亮的珍珠,光芒并不耀目,但显得那么的明净、明澈、明丽⋯⋯
备注,义妁一一古代女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