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季的雨露滋养着万物,晚风中飘逸着清冷浓郁的栀子花香时,我总会想起奕玲——我的小学同桌同学。她声音甜美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容貌。
从脸部到四肢都是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烫伤后留下的。在她3岁时,她伸手去拿了灶台上的水壶,一下子热辣辣的水淋在她身上。烫伤面积高达90%,因为没有护理得当,致使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她刚分到和我同桌那会儿,我被吓了一跳,布满黑疤的小脸上,皮肤绷紧,只剩一双大眼睛在眨呀眨。和她同桌那会儿,她总是躲在角落里,伏在课桌上睡大觉或是拿着本子信笔涂鸦。因为她的长相,班里的同学都不敢靠近她,她也很自觉地避让着大家。她的成绩也平平得很,老师们极少关注到她。她寡言少语,和我也不怎么说话,守着自己的那个位置,孤独而萧索。
有一日课堂上,一股清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我用力地吸了吸,寻找香味的来源。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洋洋洒洒,莫非是玉兰花香?我在记忆中搜寻玉兰花的专属香味,不,那清香味不是玉兰花香。分明就萦绕在身边的,一阵一阵的,固执地散发着弥香不息。我左右顾盼,发现了,一朵牛乳般的白花,如展翅欲飞的白蝶,落在她胸前的口袋里,是栀子花呀。我最爱的一种花。我靠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馨香萦绕鼻端,顿觉心旷神怡。“好香的花呀!”
她正低头在涂鸦,一页白纸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她闻言,一愣,抬头怔怔看我。当看到我眼中一汪笑意时,她紧绷的小黑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她的眼角却随即有了弧度,她点头微笑。那一刻,我觉得她的双眼好看极了。
第二日,我来到教室时,奕玲不在座位上,却意外发现我的课桌上摆放了一朵栀子花。淡青色的苞蕾,素雅无瑕,香气漫溢而出,直入心肺。我猜是她送的,待她回到座位上时,我轻声地说:“谢谢你!这花我很喜欢!拿回家后我定拿个水杯养着它。”只见她的眼角又有了弧度,羞涩而妩媚。
从此,奕玲和我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喜欢栀子花,喜欢画画,她常画的也是栀子花。我仔细看她涂鸦的草稿纸,原来竟是一朵朵的栀子花,只是花朵一朵盖过一朵,不仔细辨认的话,还以为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涂鸦呢。她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经济拮据,为了节省纸张,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画上继续画。后来,我才知道,她爸在她全身烫伤后吓到了,不敢面对她。在一个夜晚,她爸悄悄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说起往事时,她很淡然。
“为了我妈,我要努力活下去。我有个梦想,我要种很多很多的栀子树,让它们开出许多许多漂亮的栀子花,然后,把它的芳香带给喜欢它的人。”她的声音,甜美而又坚定。
若干年之后,她凭借不凡的画技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她开了间画室。再后来,她卖掉了画室,承包了一大片地,种植了很多栀子树。
经历春的孕育,夏的考验,成片成片的栀子树上挂满了雪白的栀子花,白得耀眼,白得无瑕,清香入心肺,令人陶醉。
奕玲的栀子花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栀子花的花香被提炼成香水,花瓣被做成花饼,晒干成花茶......靠着自己的努力,她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她的人生,活得如栀子花般淡雅美丽,淡淡花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