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是在2011年的年末,我的一位同事送给我一本2012年的“桌历”,是不是该叫这个名字我不知道,就是大开本的台历铺在桌子上,其实每年就是十二张单张的纸,每张纸上面可以记在载本月每天的事情,比如可以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在当天的空格子里记录自己当天发生的内容,当做简易日记本使用,也可以将未来日子里的待办事项,记在还没有来到的对应日子上面,做日程表之用。每个日子看起来好像都饱经风霜,有很多故事,但在我的桌上的表现形式,就是一个空格,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就是用十二张纸承载的三百六十五个空格。
一月份过去了,就将写满这个月的内容的那张纸撤下来放到后面去,二月就崭新的呈现出来了,日子就在纸张上又开始了。十二张纸下面有个硬板做底托,上面有个透明的表皮,可以把十二张纸全部盖起来。二月之后是三月,每到哪个月份,哪个月份就在最上面,透过那张透明的表皮,和我亲密接触。
也有时候忽然接到一个通知,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就掀开前面的纸张,把日程先精心的记录在后面对应的格子里,日子很快,转眼就到了,事先有所安排,就不会那么手忙脚乱了。把立体鲜活的日子,量化成纸张平面上的小格子,这是很好的创意,也是冷冷的现实,那些过去的诗情画意的生活,那些曾经很有温度的日子就躺在那里,用匆忙的墨迹写在那儿,而且,被涂抹的七零八落。待办事项办好以后,我喜欢在上面划上横线以作表示,就好像日子上的风霜或者伤痕。
我记得2012年过得很快,三百六十五个空格被我写满,然后就又被2013年的那本桌历覆盖了。我记得2013年也过得很快,三百六十五个空格也被我写满了。然后就又被2014年的那本桌历覆盖了。有些事我记得很清楚,而有些事我已经记不那么清楚,甚至哪件事是发生在哪一年,哪件事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我也不是记得那么清楚。
然后是2014年,2015年,2016年,2017年,时间从来不跟我商量,就来做客,时间不是我,时间真的是客人,因为他来了,又走了。
我对很多往事记得越来越不清楚,这是因为我经历的越来越多,很多日子雷同而又重叠,很多人也是,世界性格分明而又含混不清。
前些日子,2018年又来了,2018年的来临宣告2017年的结束,在世界的各个角落,2017年有不同的告别方式,在我这里,2017年的告别就是被一本新的2018年的桌历覆盖了,盖在下面,好像就能掩盖那些风云激荡的日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假正经。
这么说来,我所伏着的案头,压着我的六年的过去的旧时光,最上面是似乎还崭新的2018年,其实也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2018年的2月是我的案头的最新呈现,2月的那些小格子被我涂抹的乱七八糟,我知道那些溜掉的日子不是过客,那不是客人,也不是过往时间的表现形式,那就是我。
七本桌历已经越摞越高,如果再摞上几本,可能已经无法写字,但是现在还刚刚好,我伏在桌上,压着沉甸甸的岁月,就觉得自己也变得厚重了。
桌上就是我的几年的旧时光,这是真的,不是我的假设。旧时光好像很珍贵,很隐秘,但其实什么精心的保护也没有,就那样摊开摞着,在我的桌上,这些年来我只是知道往上摞着又一年的桌历,我却从来没有把那些旧时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