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者

世人说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心脏停止了跳动。第二次是葬礼的时候,人们唱着哀悼的歌,纪念着你的逝去。而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离开的时候。

多少年过去,所有尘世的岁月,在冗长的日升月落中,都化为了泥土,在这春花秋月不断的轮回交替中,这个世界上关于她的痕迹早已了无踪迹。若干年后的人们看到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但来往的人们不会认识一个早已逝去的人,也没人会在意她的过去。那些曾经关于她存在过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也都早已沦为了尘土。

当最后一个会为她流泪的人不在了,或许她应该已经死了。但是你不愿意啊,你选择了永生,或许她应该还没有死。从此只要你还在,她就依然还在。你如一个古老的守墓者一般,守护着关于她一切的记忆。这尘世的人们总能看到一个垂垂老矣的人一直守在一个坟墓前,于是有人指着墓碑问你:“她是谁?”虽然那时你已经很老了,可你混浊的眼睛再次闪烁着光芒。你絮叨地说起了她的平生,从她的十八岁到八十岁,说起你们相爱的那年深秋,落日染红了天边的云,倦鸟掠过树梢归巢,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你们身边,你轻轻地帮她拂去肩上的落叶,她看着远方的山黛,而你看着她。

永生是对人的惩罚么?

你一直看着这人间的世态炎凉,似乎刹那间便已沧海桑田,世间多少红尘往事都早已作土,历经千秋后,你依然静伫在故人新墓前。多少人们的骨灰撒入了大海,但旧时代残存的魂魄一直眺望着遥远的海岛。你的目光不论时间的变换,一直深远而悠长,守护着大海,蓝天,和关于她的回忆。

于是这一刻你终于超越时间了,在无穷无尽的岁月长河中,你已然化身为渡口,在无数段光阴逆旅中,你看着无数的人来又人往,有人离船而去,有人登船作伴。而他们都成了你无穷生命中的过客,但你的记忆中始终有那么一个人,任光阴流转,岁月更迭,她的身影始终深深浅浅氤氲在你的心中千年,那个背影是如此地独一无二,以至于你一眼就能识破其中的光怪陆离。

于是你,永生者,在这时间长河一直逆水行舟,抵御着时间河水的冲刷,你怕松懈的霎那间,回忆就会被磨灭。世人看永生者坐在那坟墓旁,一动不动,已经千年万年了,有人窃窃私语道:“看呐,他就是永生者。”但你并不理会他们。

你自伊始就一直眺望着那段古老的回忆,关于她的回忆,似乎一直永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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