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称南城

这个事情发生在我的老家龙潭凹，那会我还小都是听村里的老人讲的这个故事。

刚解放那会，我们的村子人不多，村里住的都是姓吴的人。后来国家为了集中劳动力，把很多在山区条件艰苦的村子都迁到了坝区安置。我们村也在规划之内，接收了一批麻姓的村民，小村子也从几十口人变成了几百口人的大村子。

那个时候我们姓吴的人住在村东头，新搬来的人住在村西头。虽说是一个村子，但无论大人小孩之间都很少有交际。吴姓的人觉得他们来抢了自己的地盘，麻姓的人觉得这里的人个个都不善。这也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两个姓氏的小孩经常打架斗殴，打的最凶的时候村里的大人都会参与械斗，事情一度闹得很大。

直到我快上初中的时候，两姓人的关系才稍微有所缓解。

那个年代其实没有什么大的仇怨，大家相处还是很简单。虽然我们两姓人都看不惯对方，但我们毕竟在一个村子生活，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一起配合才能完成。牵扯到集体的利益，没人敢打马虎眼。

政府为了让两姓人和睦相处，采用双村长的制度，共同管理村里的事物，还资助我们一起重新翻建新的活动中心，但需要我们自己出人工来建房子。

政策下来以后，两个姓氏的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村口的晒谷场里，讨论如何建房的事情。那是我年少的记忆里村子里少有的平和景象。最终大家达成共识，除了日常做工的时间，两个村子的人都一直决定一起干活，相互监督，不准偷奸耍滑。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中执行起来却矛盾重重。那个年代大家还在吃大锅饭，每家每户吃饭都有定额，虽说干活的时候能够相对吃得好一些，但也是相对而言，很多人还是要饿肚子，就如我家，姐妹兄弟七八个，大家又都在长身体，分的粮食放最多的水也只是勉强够吃。

饿着肚子人就容易动坏心思。那会我们两个村子的粮食都放在一起储藏，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相互分开，之前粮房的钥匙一直在我们吴氏的手里。但为了这次合作，我们吴姓的村长把钥匙交给了麻氏的人管理，但没想到没几天就出了问题。

我们吴氏的人一吃饭总是能吃到沙子，刚开始大家都没在意。那个年代条件艰苦，能吃上饭已经很不错了，还有很多人只能吃糠噎菜。但后来饭里的沙子越来越多，村里的一个老人被沙子卡住了嗓子眼，差点一命呜呼。大家这才开始重视，打开我们吴氏的装米袋子一看，每一包里都被掺了很多沙子，但反观麻氏那边，都是白花花的大白米粒。

村里的人当时就不干了，把那个管粮食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一顿。刚合作没几天，因为这事两姓人又翻脸敌对。最后调查出来的确是麻氏那边的人在米包里动了手脚，把本来归吴氏的大米偷偷卖给了隔壁村的人，在那个时候这个事情可不小。

那个年代粮食就是命，比什么都金贵。在粮食里动手脚和要了我们的命没啥区别。吴氏的人都叫嚣着要打死这个偷卖大米的人。麻氏的人不占理，想要维护他们的村民但根本找不到理由，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把人交给我们处置。

但那次，吴氏村子做了一个决定，没有找麻氏那个村民的麻烦。也因为这件事最后救了大家一条命。

这件事在吴氏村民的让步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麻氏的人为了补偿我们的损失，和吴氏村民一起同吃同住，干活的时候总是比我们这边的人多干一会，等我们吃完了饭才去打饭。时间一长，交流一多，大家之间慢慢熟悉，关系也缓和了很多。

那会建房和现在不一样，用的都是村民自己剁好的土砖。把秸秆切成小段和红土、水按照一定的比列混合在一起，再用模具一套，等太阳一晒干就成了建房用的土砖。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辛苦，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准备。麻氏的人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在村后的红泥滩挖坑积土。

刚开始几天，事情都很顺利，但是第五天的下午出了事情。

村民一锄头挖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大家刚开始以为是挖到了墓地，两个胆子大的人更是打着火把就想要去里面探宝。可走进去没多远，两个人就哭着喊着从洞里跑了出来。

两边的村长都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墓地，是一个巨大的蛇洞，那个洞里黑黝黝的，全是一堆一堆的蛇，要不是那两个人进去的不深，估计命都得丢在那里。

那会的人刚经历过打倒牛鬼蛇神，对这些东西缺乏敬畏，年轻人更是眼里冒光，计划着一把火烧了这个蛇洞。但村里的老人不同意，认为蛇是有灵性的东西，人打扰了他们生活是要遭殃的，必须烧纸焚香才能得到原谅。

两姓人的村长都是中年人，对这些神怪的东西根本不在意，但听进去的两个人描述，里面蛇的数量很大，也不能放任不管，只能让人用石头先把这个洞封起来，从长计议，但没过两天，就出了事情。

吴氏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背着家里人，私自打开洞口，点火烧蛇洞。这火刚一点着大火就沿着洞口往里窜，没几下就灭了。只剩下浓浓的白烟往洞里灌，洞里的蛇受到惊吓纷纷从被堵住的洞口往外爬，短短几分钟那片红泥滩上全是黑压压一片蛇群，最大的足有人胳膊肘那么粗，接近两三米。

他们那见过这种阵仗，吓到瘫软在地上，手脚都用不上力气。离蛇群最近的几个人被蛇群张口就咬了几口 。鲜血和着血水把他们脚下的泥土都染成了红色，等村里人听见动静赶到的时候，去灭蛇的几个人基本都着了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最先赶到的是吴氏的村长，见到这漫山遍野的蛇群他也害怕，但没办法，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都是自己的几个子侄，根本没给他多余的思考空间，带着村里的人拿着几棵大竹竿就往最近的几个人跑。

后来听他们说，那段十多米的路估计是他们这辈子走过最危险的路了。耳朵两边全是窸窸窣窣蛇群爬动的声音，一两米的范围内全是那种黑色的小蛇，吐着信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看得他们头皮发麻，但为了救人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抬着竹竿往前走。

一个人按着蛇头，一个人用大竹竿打蛇的七寸，再来一个人用竹竿把打死的蛇远远的挑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几个被蛇咬的人身边。两个血洞还在往外渗着淡红色的浆血，他们的嘴角边挂着刚呕吐过的废物，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村长是村子里少有的几个读书人，多少知道一些急救的方法。一边让人给几个人放血扎鞋带，一边叫人帮忙抬人。但他自己都没发现一条大蛇从侧面的泥潭里冲了过来，张着大嘴就朝着他跪在地上的脚一口咬来。

按照后来人的描述，那条蛇足有小腿那样的粗，说不准就是这个蛇群的蛇王，要是被咬一口绝对立刻毙命，每每说起这段往事当年参加过灭蛇行动的人都忍不住打冷战。

万幸的是那条蛇终究没能咬下足够致人死亡的巨口，在最后关头麻氏村长带着人及时赶到，那个当初被吴氏村民放了一马的看管粮食的村民，一棍子将大蛇拍出去很远，吴氏村长保住了一条命。

连累带吓的，跟着吴氏村长来救人的几个村名都纷纷力竭，麻氏村长带着村里人赶蛇抬人，在最佳的救援时间内把几个被蛇咬到的年轻人送到了医院紧急救治，但那个年代血清这种东西很稀有，每个医院储存的都不多，等血清调配到位的时候，几个伤重的人已经去世，但剩下的几个全部都被救活过来，其中就包括吴氏村子的亲侄子。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两个姓氏的人才终于融到了一起。后来几年大家相互帮衬、互有嫁娶，村里的麻姓、吴姓彻底成了一个村子，相当团结。

关于那些蛇的事情，后来听老人讲，他们带着人打了好几天才把这次的蛇祸结束。那次大蛇行动之后，给许多村民心里都造成了阴影，很多人一辈子都是谈蛇色变，不过那次打蛇也闹出了不少问题，那年田地里的老鼠格外的多，许多粮食都被老鼠掏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