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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回 镜花缘灭
大和六年的一个秋天,薛涛已是六十五岁高龄了,却仍是孤身一人。
自与韦皋分别之后,她经历了与元稹的柏拉图式的漫长恋爱,因大和五年元稹去世,这段感情终是无疾而终。如今正值秋季,隐居之地更显冷清,只她一人在浣花溪畔的书房中写诗。
突然间,房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女婢转身进来,低头小声说道:“薛先生,韦相爷府中来人了,说是要见你。”
薛涛想了一想,低声应道:“请进来吧!”
那人进来后,薛涛抬头一看,平静地问道:“元宝,何事啊?”
元宝一脸愁容,低头答道:“薛先生,我家老爷当年与你合养的孔雀昨儿夜里死了!我家老夫人问你如何处置?”
“哦……”
薛涛低头想了想,缓缓问道:“那只蓝孔雀,是我起名叫真儿的,是吗?”
元宝答道:“正是!”
薛涛目光沉沉,柔声说道:“当年我与你家老爷一同出使南诏归来之后,真儿乃是南越进献的,如今已享天年,焚化之后,便让它.....魂归故里罢!”
“是!我这便去办!”元宝正要退去。
“请稍等片刻,”薛涛眉头微微一蹙,随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还有一事正要请教。”
“薛先生有话,尽管问便是!”元宝恭敬地应道。
薛涛想了一想,开口问:“还要请问,你家老爷的祭日是何月何日?”
元宝抿了抿嘴,低头答道:“正是今日!”
听了这话,薛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缓缓吩咐道:“梅儿,收拾些香火纸钱,取一壶清酒,引我前去韦相爷灵前祭拜!”
“是,先生!”梅儿自去收拾了。
元宝却说道:“我家老夫人也正要前去祭拜,便由小的引先生前去罢!”
薛涛点了点头,应了一句:“也好,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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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梅儿将祭拜之物放在韦皋墓前摆好,又燃了些纸钱,薛涛才上前致礼,喃喃自语道:“城武!不想你我一别,如今已是阴阳相隔。”说罢,一行浊泪落在地上,顿时飞溅起丝丝黄土,也不知是否秋风使然,突然刮起一阵风来,这风甚是猛烈,一下便把薛涛的发髻吹散了,一旁的等候的元宝急忙问道:“薛先生,您没事吧?”
薛涛任由一头银丝在狂风中乱舞,只是低声回了一句:“我......我没事......”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元宝又急忙过去迎接,那随车的女婢问道:“老管家,老夫人见薛先生梳妆不整,问问是何缘故?”
元宝恭敬的答道:“薛先生是来祭拜老爷的,方才起了大风来,教薛先生发髻给吹乱了。”
那女婢听了便向车里如实禀明了。一会儿那女婢又向元宝吩咐道:“老夫人有请薛先生到车内一叙,聊表谢意!”
元宝领命过去请了薛涛过来,薛涛听说乃是张玉箫所请,便由梅儿扶了,上了这韦家老夫人的马车,刚掀了门帘进去,里面张玉箫郑重的施了一礼,平静的说道:“未亡人张氏代先夫谢过薛先生的祭奠!”
“不敢!”薛涛摆了摆手,缓缓说道:“民女与韦相爷曾是同僚,今日得知乃是相爷祭日,故而前来祭拜,当不得夫人如此大礼!”
“方才听闻薛先生发髻被风吹乱,如今我这里正有梳妆之物!”张玉箫缓缓取出梳妆柜子中的物件,柔声说道:“待我为先生梳妆,片刻即好!”
“民女怎敢劳驾夫人!”薛涛正要推脱,却一眼看到了那张玉箫手中的铜镜,急忙借了过来细细端详,许久才开口问道:“敢问夫人,此物何处购得?”
张玉箫笑着答道:“此物乃是先父赠予我的生辰之礼,先生为何如此惊奇?”
薛涛答道:“此物与我幼年一物甚是相似,那物乃是我母亲赠予我的铜镜,为精学奇门之术,母亲在上面贴了副八卦图纸,以作我平日里练习之用!”
“背后海棠花图几乎一样,只是......”薛涛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只是如何?”张玉箫急忙问道。
薛涛木纳地摇了摇头,微微指了指铜镜背面,轻叹道:“只是没有这般的花蕊镶嵌罢了!”
张玉箫顺着一看,怔了一会才轻轻摩挲起薛涛所指之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花蕊乃是玉指环,先夫君自小便持有此物,在我十五岁那年,见我持铜镜,便以此两物相合,当日镜花圆满,光华无垠!先夫君直道此乃三生三世的姻缘之约,自那时起,我便倾心于他了。”
薛涛听了顿时愕然无语,待她小心取下玉指环,再看那面铜镜,竟然真的是她幼年之物!此时见来,她才知命运作弄,错了姻缘,遂伤心不已。
是夜,薛涛梦见前世为小真,前世为真儿玉环等等,似乎经历花前月下、聚散离合种种,待到醒来,已是四更天,周围烛台俱灭,窗外海棠尽碎。
清晨,小婢梅儿为其梳洗,愕然察觉,薛涛已逝,享年六十五岁。
至此,镜花缘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