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别会是几个秋?——题记
天凉好个秋。望那边,红墙绿瓦的贝阙珠宫,肆意地从斜阳温热的脉脉目光中,抢了些许金光来镀上了身子,更显庄严肃穆。阙顶孤独的觚棱,棱角分明,勾得斜阳也悄悄地挽起了绛红裙裾,快了快金莲碎步,害羞地靠近了些。此秋满临安,你的友人也将步入天子脚下的朝廷之上,与他官议天下长短,论治国安邦。
钱塘江正值潮起之秋。你望着水色清寒又势头汹汹的浪花,对廖叔仁说着潮头如雪,嘱咐他,官场错综复杂,险恶至极,应谨言慎行,秉节持重。而丹丘,你这一生逍遥于江湖之中,未曾出仕,却重名节甚于一切。你许是天性厌恶那勾心斗角,到头来只可落个玉石俱焚的官场,所以此生客游四方,结友千万。此番离别,不过清酒一盏催人醉,问君别后几时归?你笑着祝福他,明日便将“琼裙玉佩鹓鸿列”,切莫慌乱。但大丈夫亦当木人石心,以名节为首,视荣华富贵为过眼烟云。
好一个“丈夫儿、富贵等浮云,看名节”。严羽,其实只有你才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者。南宋末年,文天祥镇守南平,那时的你,已然苍颜白发,雪鬓霜鬟。可你不屈于年老,毅然地选择了离家从征。后来宋军败了。你咽不下这口亡国的气,誓死不降元,拖着油尽灯枯的身子,退隐民间,留了个不知所终的结局。
你心尖上的愁苦,黯然地逸了出来,化作那句“天下事,吾能说;今老矣,空凝绝”。隐居时,你身处山林,心系天下,虽未出仕,但仍有着报国壮志。可,无情的年华狠心地夺去了你的年少风华。日渐衰老的无奈,缩成了你心口的朱砂痣,纵然无意一碰也会换得万分疼痛,须臾便自心口处散延开来,指尖亦是难受的。再说这般中年离别,虽各自都是离愁浩荡,却因同身为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只可“不洒世间儿女泪”。你颤抖着双唇,神色悲戚,好半天才对友人说了句:去吧,他日若你念起我,揽镜看看被霜雪覆上的双鬓,便知彼此相思入骨何深了。
恍若身临。缓缓地合上书页,眼前留着的是那七分秋色下的离别之景,心头却为“丈夫儿、富贵等浮云,看名节”所触动,一颗女儿心中悄然生出了砥名砺节的芽。适时清风无意过,吹开了置于窗前的那本《沧浪诗话》。我近身一看,竟正是“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倒与严沧浪的词相得益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