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故事梗概
上一章: 16 涂珊珊的秘密
涂珊珊道:“那天,我一答应了和他谈恋爱,就给你写信,没想到你的反应很平淡。晚上他们翻墙出去找赵卓,我又不知不觉来到你楼下,听你吹了许久的萧。我听出你比平时更加悲凉,你的情绪十分低沉,但是一点都不会反抗,你只是觉得矛盾,觉得心里有种委屈。你才像个小孩子那样,一遇到事情,就不知所措,就只顾自己委屈,好像所有人都在欺负你。这些我能从你的箫声里听到。但你从来就是弱者,你不会反抗。我心灰意冷,宿舍已经关门,我没处去,只有敲开你的门。我想,我是不指望你了。但是,也许我能把自己给你。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可是,可是你.......”
屈怎才道:“你真是糊涂。我不应该给你开门的。”
涂珊珊“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没人知道我在你这里呆了一夜。即便知道了,你也是清白的,你又没有碰我一指头。”
屈怎才道:“我怎么会碰你呢?我把你当做妹妹......”
徐荔友听了这话,只觉得雨水冰凉,脑袋清醒了一点,想,最担忧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生,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涂珊珊道:“从那晚以后,我已经死心。慢慢的,我发现徐荔友其实挺好,他比你勇敢多了,他敢爱敢恨,头脑清晰。以前他喜欢夏如是,可是一答应了我,就分得清清楚楚。我比不上他,我即便有了他,还在想着你。我对他更多的是愧疚,直到我把我......把我给了他,才彻底明白,你在我心中位置再重要,也只能是一个哥哥。”
屈怎才冷笑了一声,道:“果然如此,你不懂爱情,不懂我。你走吧。记得帮我关门。”
徐荔友见她早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夏如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想到,可能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吧,自己是一个糙人,不会掩饰情感。听到他们并未发生什么,心里已经好了许多。又听到后来的事情,涂珊珊所言也不是不可理解,更是渐渐恢复了精神。听到屈怎才下逐客令,怕撞见涂珊珊,正要起身走开,那涂珊珊的脚步声已经走至门口,只听“咣”的一声响,涂珊珊把门关上了,人却没出来。徐荔友忐忑不安起来。
只听涂珊珊道:“宿舍已经关了门,你看阳台上的雨水,外面可能下得更大,你让我去哪儿?你放心,我已经是徐荔友的人了,不会再对不起他的。我现在以妹妹的身份对待你。不忍心看你病成这样,没人照料。”
屈怎才道:“你明天怎么跟他说?”
涂珊珊道:“如实说。我虽然对他不住,但还没有骗过他。”
屈怎才道:“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只是起不了床,你去那边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吧。”
涂珊珊道:“没事儿,我就坐在这里。”
如此安静了一会儿,屈怎才道:“你听窗外的雨水,我这首曲子还没名字,就叫《雨夜谈鬼》吧。”说着吹奏了起来。
箫声悠悠扬扬,似乎在讲一个故事,这故事平平常常,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却很耐人寻味,不知不觉便结束了,让人意犹未尽。徐荔友见窗子下不会被雨淋到,便把身子挪了过去。心想,涂珊珊为了她的爱情,使了不少手段,她的这一面自己从未见识过,真是可怕。她认为我是个头脑清晰的人,其实才不是呢,我一时冲动就向她表白,这还算头脑清晰吗?在那次表白之前,我对她并没有那种情感,真奇怪,一旦说出了口,就有了保护她的欲望,我是滥情吗?我们的拥抱、接吻都使我深深地觉得这是一种爱,并且强烈吸引着我,当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我更确信无疑,我们的爱情已经到了制高点。我是不是一个很庸俗的人?还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徐荔友难得头脑理智一次,静静地思索着,反驳着自己。
只听屈怎才道:“我再吹一首,我起名叫做《招魂曲》。”浅浅的吹了几个音符,低沉有力,好像在试探什么,慢慢变成呜咽声,又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卷起,一层浪高似一层,如此无有尽头。声音变得激昂而亢奋,徐荔友只觉得心神涣散,无法集中。
只听涂珊珊在房里低声道:“别吹了,吹得我头痛。”
那箫声并不住歇,仍似惊涛拍岸,在雨夜里远远传了出去。幸好这栋楼是新楼,大多数教师并未搬进来。又有一些人移居校外。留宿的人不是太多。否则人人心神不宁,难以忍受。
徐荔友被乐声逼得头昏脑涨,只见走廊尽头一个黑影渐渐走来。他怕自己行踪被屈怎才发现,那样也太尴尬,赶忙迎了过去,却见那人举步无声,戴着斗笠,一袭黑衣,和自己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见自己。连忙伸手扯住那人的胳膊。只听“哎呦”一声,那人转过头,白白净净的脸庞,眉眼清晰,正是鹦儿。
徐荔友惊道:“鹦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鹦儿已经认出是他,茫然道:“徐公子。”便没了下文。徐荔友怕被人发现,仍拉了她下了楼,找一个墙角,躲到那里。
徐荔友道:“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鹦儿道:“不是,我刚下了马车,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
只听一个女子说道:“鹦儿,你定力太浅,这箫音不正,摄人魂魄,颇有一些魔性。”
徐荔友转过身,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斗笠上用轻纱遮面,便问道:“是唐小姐吗?”
那女子点点头,行了礼。鹦儿道:“这曲子太古怪,听得我现在还是头痛。”
唐梨茵便道:“如此害人,要给他一点教训才是。”说完,飘然而去。徐荔友快步跟上,上了楼,见唐梨茵并未推开屋门,已经进去。只听“哎呀”一声,涂珊珊大概是昏倒了。那支萧掉在地上。
唐梨茵喝道:“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作这等曲子害人?”
屈怎才惊叫道:“你是谁?你是?”
只听“啪”“啪”两个耳光,那屈怎才没了动静。徐荔友急得想要进屋,却打不开门。唐梨茵已经出来。
徐荔友问道:“那个女孩子没事吧?”
唐梨茵道:“放心,他们两个都没事。只是吓吓他们。”
三人下了楼。鹦儿道:“徐公子,我们是来找赵公子的。”
只听唐梨茵语声颤抖,道:“他,他还好吧?”
徐荔友心想,这才一个晚上没见面,她便思念成这样。便道:“赵卓有点麻烦。”
唐梨茵“啊”了一声,道:“他怎么了?”
徐荔友便把赵卓白天和晚上的情况讲了。
鹦儿道:“我们唐府上下都是修行之人,除此外,别的地方却颇多恶鬼。莫非被恶鬼缠身了?”唐梨茵沉思不语。
徐荔友道:“你们不是来接他走吗?”
鹦儿摇摇头道:“不,如今那边很乱,唐府上下管制很严,我们怕他只身前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唐梨茵道:“我来见他一面就走。”
徐荔友见外面雨水不住,便道:“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呆着。”两人别过,去了男生宿舍。
徐荔友坐在角落里,双手插兜,忽然摸出那玉匣来。解开布带,那玉块隐隐泛着微光,却浑不似昨晚那么亮,心想,看来有了月光,它才会发亮。又层层包住,放进口袋。这事儿毕竟不光彩,决不能对唐梨茵和鹦儿说。
只见雨水里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鹦儿。徐荔友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鹦儿道:“他们在那里说话,我就出来了。”
徐荔友道:“鹦儿,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鹦儿抖了抖雨水,在他旁边坐了,说道:“你问吧。”
徐荔友想了想,问道:“你们和其他的鬼有什么不同?”
鹦儿道:“严格的讲,我们不是鬼,也不是人。唐老爷生前有无量无边功德,走山访仙,学了一身本事。唐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都受他福德和法力加持,因此才得永生不灭之身。”
徐荔友听得糊涂,但“永生不灭之身”几字却颇为诱人,便道:“你的身体,还是当年的肉身?”
鹦儿笑了一下,道:“你拉一下我的手。”
徐荔友见她手掌纤细,握起来柔若无骨,和正常女孩子并无异样,也不像做粗活的丫头,心下诧异。
鹦儿笑道:“当年的肉身,早已化为灰烬了。这是我们一直修行的结果。”
徐荔友“哦”了一声,道:“奇哉,奇哉。”
鹦儿道:“我们的肉身都是被唐老爷焚烧掉的。全府的人都被唐老爷杀死,然后火化。”
徐荔友惊道:“太残忍了吧?”
鹦儿道:“老爷是为我们好。否则的话,我们不可能存活那么久。你看我们年龄都不一样,我是十六岁,小姐大我一岁。我们永远是这个年龄。”
徐荔友道:“真没料到,太羡慕你们了。”
鹦儿笑道:“可惜我们不能有七情六欲。”一句话说得竟有点凄然。徐荔友听了愣在原地,想,仅这一条,自己就做不到,“永世不灭”还是算了吧。又问道:“如果动情了呢?”
鹦儿道:“以前我不知道厉害。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小姐从小到大,没离开唐府,从未见过陌生男子。自从对赵公子生情之后,受了许多苦。”
徐荔友想,以前的女子,足不出户,忽然见到一个男子,难免动情,何况这唐小姐也不知道几百年没有见过男人,没有动过凡心,怪不得情深意切,朝朝暮暮都思念着赵卓。
鹦儿道:“赵公子无意闯进府中,待他离去,小姐无端生出许多愁绪。当晚,我闭了眼诵念佛经,忽然听见小姐大叫一声,嚷道,有蛇!我过去看了,小姐帐中并无异样。她却惊魂未定,浑身颤抖。我想去告知老爷,被她拦住了。她告诉我,这是她心念不专,导致眼前出现幻觉的结果。我拉过她,我们一起念起静心咒来。慢慢的才好起来。过了两日,我们正在房内静坐,小姐忽然对我说,鹦儿,我心跳的厉害,你看看外面什么人来了?我出去一看,那赵公子果然在唐府的偏门处探头探脑,我吃了一惊,要赶他出去,他却不走。我怕被人发现,只好让他先藏在马棚里,回去禀告小姐。小姐让我把他带来,我只好去带了他来。没想到两个人一见面,便成了两个呆子,又痴又傻的说了一些情话。我只好走开,去瞧着老爷。这次赵公子走后,小姐的心便彻底散乱了,再也清净不了。只要坐得一刻,便躺倒在地,浑身发汗,说道,鹦儿,到处都是蛇。我说,小姐,那是魔障,不是真的。但是小姐仍无法摆脱痛苦,在床上滚来滚去。我看得可怜,要叫老爷。被她制止了,她说,我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该想他。我们一起念静心咒,好了一点,过不多时却又犯了。熬到天亮,遣我去请赵公子,她怕自己不久就会堕入轮回之道。我正要去,老爷却进来了,老爷一进来,她就好了。老爷每日忙于渡人,无暇顾及家事。小姐却缠着他问了许多修行之事,问了大半天,老爷才离去。小姐静静坐了许久,都不再有烦恼心事。我在心里为小姐祈祷。这样过了没两日,忽然小姐叫我的名字。我应了声。见她凝眉苦思,忽然她害怕起来,颤抖道,赵公子又来了。我说,我去赶他走。小姐却拉了我回来,跺着脚,道,不行不行,不要这样。又绕着我转来转去,喃喃道,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那赵公子却进来了。两个人一见面,就扑了过去,握住对方的手。我心想,完了,小姐完了。两人又聊了一天,我送赵公子走的时候,说道,赵公子,你可知道这样做是害了小姐?她心中不能想你,每想一次,就被蛇咬一口。赵公子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只要我见到她就没事儿了。以后我天天来找她。”
徐荔友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耐,道:“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小姐害了赵卓,没想道,这赵卓如此没良心,如果他喜欢唐小姐,就应该让她安心修行,不再让她受苦。”
鹦儿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双手抱膝,望着眼前的雨水,道:“我为了这事,对小姐发了许多次火。她始终不让我告知老爷,她怕老爷会下令关了城门,从此再也见不到赵公子。但我看小姐每日夜翻来覆去,咬紧牙关,忍受万般痛苦,实在于心不忍。只好一次次把赵公子接来。他们一见了面,那等痛楚才能消除。”
徐荔友怔怔的,沉思着,忽然问道:“鹦儿,你觉得情爱是什么东西?”
鹦儿道:“老爷早就说过,修行最怕的是情欲缠身,如困牢笼,难以得脱。我亲眼见小姐如遭炮烙笞杖之刑。我想情爱就是梦魇,就是最大的恶魔。”
徐荔友缓缓道:“那么我就正身在梦魇之中。”
鹦儿惊道:“徐公子,你也和小姐一样吗?”
徐荔友道:“当然没有唐小姐那样厉害,但也是不休不尽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