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城堡,碧水粼粼,绿草如茵,秀木林立。
“呼……”我掀开被子猛地坐起,额头上早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懒懒地挪到卫生间,我呆呆直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白皙的皮肤,秀气的柳眉,上挑的单眼皮,只要忽略掉眼睛下乌青的暗影,坦白来说,这还算是张靓丽年轻的面庞。
谁会想到,这唬人的壳子下,藏匿着一个日渐僵硬的灵魂呢?
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梦见有关城堡的场景了。每次都有所差别,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座洁白巍峨的城堡,有着高高的钟楼,有着险峻的尖塔。
自从经历第六次恋爱分手后,这个梦就几乎每晚都会像魔咒一般纠缠着我,死死地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几近窒息地沉溺在那孤寂的城堡之中。
而今天,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隔日5点钟,我早早地乘上了从虹桥机场飞往法国巴黎的飞机。12个小时后,我从巴黎乘坐TGV来到了布卢瓦……
香波堡上,乌云蔽日,风雨将近。
我独自沿着城堡中心的双螺旋阶梯,拾级而上,越过那三五成群,静悄悄地登上了堡顶露台,几近贪婪地凝视着眼前这柔媚又壮丽的绝色。
这是一个被历史不小心遗漏的角落。没有苍凉断壁,不见孤涩残垣,宛如美艳绝伦的贵妇人,躲过了战争的收割,得以在这片被上帝眷顾的土地上继续熠熠生辉。
堡内雕梁画栋,堡顶高峻险拔,堡外绿木如茵,堡周碧水环绕。微至华室灯台,宏至巍峨钟楼,无不秀美精致,各领风骚,却又浑然一体。
此时此刻,我仿佛跌入了一场异常绮丽的幻梦之中,错认为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艳绝的城堡女主人,登顶遥望,只为等待一个策马而来的伟岸身影。大梦三生,竟久久不能转醒。
梦里的我,宛如笼中鸟雀,用一生的绵绵等待和无尽相思填满这华美空虚的城堡,却等来了一句《 Ne vis pas pour ressentir l'absence d'un passant 》,最终含恨离世。
梦里的我,这次用满腔柔情对他倾心相待,与那男子相知年少,相伴半生,相约香堡,却换来了刻骨铭心的背叛,末了恩怨两消,只求来生陌路擦肩。
梦里的我,再次站在香波堡上,孑然一身,俯瞰这遗世明珠,逐渐被其迷了双眼。半梦半醒间,只见那塔顶人儿,竟也泪流满面。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的男人手掌,修长的手指间仔细握着一张浅蓝色手帕。这才觉察到自己出神已久,连面颊早已被泪水打湿了也浑然不知。
小心接过这友好的善意,我轻轻说到:“merci."
“不客气。”身旁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
“你是中国人?”我惊讶地轻呼了一声,抬头一看,奇怪的是,自己似乎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五官,恍恍惚惚间,只觉得有些熟悉,“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观光吗?”
“为了一个约定。”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喑哑。
之后,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任我怎么搭话,他也不再回答。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仿佛入定的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只觉得偶尔会有道复杂的目光,从那双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般的双眸里,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忽然间,春日的阳光穿透层层厚重的乌色云彩,再次照亮了这片原本失落的大地。
天,放晴了。
我再次扭头,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知何时,撑开了一把纯黑的雨伞,静静地走开了。宛如阳光下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钟楼前的茫茫人海之中。
真是个怪人。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整理好纷乱的思绪,沿着相反方向的小道,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