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梦见那个人。
梦里还是17岁的天空。身旁的他认真地做题,而我咬着笔头,对着数学课本不知如何下手。他看着我一脸迷茫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声气,翻开我的课本,指着这里那里,扔下一句,“看完课本的原理再做题”。而我温顺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听话,他满意地继续做自己的题。
高一那一年,我坐在他的后面。然而一开始我们却不像其他亲密的前后桌,我们不交流不说话,彼此沉默着。而我却感觉我们像是认识多年吵架怄气的老朋友,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说第一句话。其实,我曾经在一场作文竞赛中遇到他,那时他也坐在我前面,像现在。那一次比赛我意外地拿到了一等奖,而他却退步了,拿了二等奖,以前好学生的他是当时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一天,美术课,他转过身来问我借了一支铅笔。我记得那天天很蓝,云很白,而他是如此美好。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以后的每节美术课,我的铅笔都是刻意为他而留,现在,它还在我身边。
打破沉默之后,课间,有时他会转过身来,我们一起聊毛笔字,一起讨论今天的天气。体育课上,我的目光永远追随着他打篮球的身影,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焦点还是他。午间,他转过身来看教室后面黑板上的题目,我们就这样共用一张书桌,那时我觉得世界都静止了,多希望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这个画面在我心里珍藏了好多年,他是我心中那个安静的少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我的小小心思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们不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更像是吵架后彼此更加珍惜的老友。他微笑时会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很可爱也很少见,他就像一缕阳光,晒得我很满足很安心。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他了。不过,我知道,这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他是如此美好,而我是一棵无名的小草,能够靠近他成为他的朋友,已经是如此圆满。没关系,我享受我们现在这种状态。
某天课间,他突然传过来一张纸条,我看了看,愣住了。他没有回头,可是我却感觉到他灼热的眼光全在我身上,让我不知所措。他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市实验中学的招生考试。我知道,如果能进市实验中学,那就等于一脚跨进了大学的校门。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一刻我觉得时间好漫长好难熬。他的成绩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全级前几名,而我却总是在400名左右徘徊,我真的不想承认,在他面前,其实我很自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的家庭经济不是很好,即便能够幸运地通过招生考试,那昂贵的学费也会加重父母的负担。我连路费伙食费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开口,何况是每年几万块的学费,我又怎么有可能去市实验中学读书呢?手中的纸张被我无限蹂躏,迟迟不想回复他,然而,最终还是说了一声抱歉。那时,我就知道,这种平静的日子快结束了,他将远去。
新学期开始,他真的通过了招生考试并且已经转学了。其实暑期他曾联系过我一次,我却拒绝了见他,年少的我还是过于自卑,我们终将不再见。不是没想他,只是我不敢面对。有时候经过他家门口,我都会想他在不在里面,想象他会不会突然推门出来,如果彼此相对,那该是怎样一番风景?
后来的日子,他在实验中学奔赴他的大学梦,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兵荒马乱,我们默契地选择不再联系。没有他的参与,再不会有人拿笔戳我的鞋,不会有人跟我一起参加比赛,不会有人逗我说我被老师罚站,不会有人跟我同时接住那支笔。云淡风轻,你的那个远方,是什么模样,我到不了却念念不忘。
两年后,高考大军随之而来,而我的初恋,就在刚要说出口的那一刻,被淹没在我的心里,最终画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