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佛,受了供养,已经没人会觉得一座猴子像摆在庙里有什么奇怪,偶尔我也会现法听听善男善女的聒噪,听那妻离子散,国仇家恨的故事讲得多声情并茂,也只有那三岁不通人事的孩童会对一张猢狲脸蹙蹙眉,不安地拉着他娘亲的衣角罢了。
没错,让一只猴子无聊到这种地步就是如来那老儿布置的差事,他说,成佛就要明众生疾苦,就要察天地万物,还有什么法相皆空物我无存的;他说,听可以听不懂,但做一定能做明白;他还说,现法听道或者自悟得道悟空你选一个吧。我想了想一只猴子拈花微笑的情形还是选择了忍受人类。就来了这把斗战胜佛当图腾一般供着的人世。
尽管我还是把自己是猴子挂在嘴边,但天庭那一票神完全不这么觉得了,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是真的,我记得刚被太白金星那老倌儿领上来那阵,连南天门卫都有的那种轻蔑又惧怕的眼神,我还是和以前那样嬉笑怒骂,目中无人地调侃大大小小的官儿,然而他们已经没有看异类的目光了,我甚至有点忘了身边这群烂醉的众神当初对我多么金刚怒目,尤其那个现在闲到有时客串我的杨戬那时那句弼马温有多恼怒;
我,也快忘了我是只猴子了。
我到现在也没见到师父,斜月三星洞荒了几百年了,那群师兄师姐一个也不记得,也没听说哪串葡萄精有个厉害的祖宗,但每到月宫上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的时候,脑袋上那三处地方总是隐隐约约地作痛起来。
他老人家还是看着我的,是吧。
他们说我是齐天大圣,我是斗战胜佛,我是这天地除了如来外最高战力的存在;
他们说我让天庭翻倒倾覆,我让八十一路妖魔灰飞烟灭,我让孙悟空这个名号印下斗战胜佛惊天动地的威名。
早就腻了
我已经不需要睡眠,跟如来老儿那一套是装出来的,他也清楚,阿三跟猴的小把戏,哈。
世人都道成不成佛成什么佛是如来在取经后钦点,其实金蝉子最清楚,他还是江流儿的时候就已成佛,悟了那梦蝶化虚的证理,一路的迂腐好色也盖不住那空洞无物的眼神,扮一路人对他还真是挺辛苦。
我已无本我,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为一,我可出世,又可入世,却又不如如来沾花微笑般的通透
偶尔回过神经过花果山的时候,看着满地的小猴子,总是对着那块断崖恍惚起来,像是那块石头,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