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事关二十年的故事。二十年前我还不听蔡健雅,那是她刚来台湾,出了第一张大碟叫《呼吸》,封套上的她倔强低着头,眼睛里又有义无反顾。Polygram的企宣说,蔡健雅的《呼吸》唱得真好,歌声很有特色,一定会红,如果她没有红,就是宣传的问题。然而事实是,她真的没有红起来,所谓世事无常也就是这样。
后来听到她的《无底洞》,一个素颜的女生,抱着吉他唱:“很快就风起云涌,人类的心是个无底洞”,当时很吃惊,这么露骨的揭示,谁又能承受得了呢?那时我更喜欢戴佩妮,她在《流星花园》里小女生似的唱你要的爱会把我宠坏,有点甜蜜又有点幸福。同样是才女出身,戴佩妮的浅显温和更容易被人接受。只是这么多年过后戴佩妮的小女生样开始显得刻意,而Tanya兜兜转转一大圈,经历了许多,不咸不淡地发了几张片,到《双栖动物》开始急剧升温,再到《Goodbye & Hello》二度拿下台湾金曲奖最佳女歌手奖,总算是彻底得到乐迷和商业的肯定,修成正果。而我总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听着她一路走来的孩子渐渐成长起来,经历了所有悲欢离合的故事,于是慢慢懂得了那个歌唱者的心。
是的,我开始喜欢蔡健雅。
虽然我听过她的歌,无论如何也不算多。
记得她刚出道的时候,唱腔像极了爆发力十足的那英,同样是真性情的女子,那时的她还难免有些青涩。然后自《陌生人》起,风格愈发成熟,那时她的声线是巅峰,低沉而温润,唱片公司估计也在录音上费了不少功夫。然而蔡健雅毕竟不会是剔透感十足的梁静茹,到后期她的嗓音越来越沙哑,混合了一点杂音,多了的是充实感,好像越来越少听到纯粹的唱功的东西,她几乎不加修饰的声音本身就成了锋利的刀刃,划破所有人欲盖弥彰的伪善。低声唱着“我的青春,也不是没伤痕”,仅此一句,根本不需要更激烈的言语了。
她的歌乍听时是有一种云淡风清的气质,反复咀嚼过才发现内里刻骨的细腻,与其说是云淡风清,不如说是不失大气。关于描写过去的情感,有刘若英《后来》式的缅怀,有张惠妹《听海》式的悲壮,有莫文蔚《阴天》式的自嘲。蔡健雅与此不同,她要表达的态度更为坚决,又有点自欺欺人,好像面对一个伤口,固执地撇过头去不看它,假设一切尚未发生。虽然《空白格》的前两句歌词是“其实很简单,其实很自然”,但你真的以为那描述的是多么豁达洒脱的情绪么?所以《达尔文》才是《Goodbye & Hello》里最诚实的歌曲,因为Tanya一面讲述着人在情感里成长的过程,一面并没有假装得自己对一切毫不在意。
我见过许多喜欢蔡健雅的女孩儿,毫无例外,看起来都是十足坚强,一切随意,背过身哭泣的样子不会被人看到。其实那种坚强不过是个错觉,为的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稍稍有些固执,但却是令人疼惜的存在。
Tanya本人的固执也是一样,都说陈绮贞这么多年始终都保持着少女的心思,其实十年过去,蔡健雅同样也都没怎么变过。十年前她就开始唱《与你无关》,自欺欺人地说什么“因为每天一个人游荡才会对你喜欢”,只不过十年后更加看清世事,于是歌词就换成了隔岸观火的“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其实同样都是冷静剖析自己的那条路,只是抵达的距离有所区别。她的情歌也是一样,从一开始就渗透着太多的无奈与隔阂,用尽全力,结果仍是无能无力。
年轻的时候,我们是固执得不肯相信这些的。是现实改变了每个人的看法,是我们渐渐追上了她,学会理解她歌词里描写的真实。而她不过转了个身,假装不看以前的风景而已。